三来李推官道理说到底并没有错。八股时文已经用三百多年,到如今确实成虚头八脑被写滥东西,这是人人都知道,驳斥他多多少少有些心虚。
其实李佑和沈同知骂架不对等之处还在于,李佑可以肆无忌惮抨击沈同知会写八股也没用处,沈同知却没法说会写诗不是才华。
不得不说,力降十会,李佑又成功。
看到友军夺主动,王知府也终于敢出面说话,“春秋有风雅颂,战国有离骚,汉有相如赋太史记,晋有二王书,唐有太白少陵诗,宋有东坡词,皆绝唱也。今煌煌大明承袭华夏道统,有何可比肩哉?请诸君告。莫非只有八股时文可以传给后人?”
连你也看不起小说,有千古奇书金瓶梅词话……李佑边想边打着见好就收主意起身道:“道不同不相为谋,下官告辞!”
……沈同知被李佑骂得要吐血,偏偏李佑还是出口成诗地骂,极尽卖弄才华之事,风流不羁得很。对比之下,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显得太平庸无彩。
但要想以彼之道还治彼身,他哪有这个急智想出应急词句?平日虽然有些诗句备用,但大都是风花雪月,怎会准备这种场合。
沈同知憋半天吐出句:“当今天子重文章,足下何须讲汉唐?”
李佑眼中鄙弃神色览无余,个多余字都不屑于说,当头又是首:“心得须凭自主张,纷纷百家说雌黄。盲人看戏何曾见?都是随人道短长。”这是骂沈同知有眼如盲,没有真正主见,只会人云亦云。
沈同知本不是个伶牙俐齿人,这时候被气得哑口无言,实在不知道说什好,只得左顾右看欲寻帮忙助拳者。
众人目送李佑昂首出厅堂大门,耳中又传来他吟诵诗句道:“仙佛茫茫两未成,只知独夜不平鸣。风蓬飘尽悲歌气,泥絮沾来薄幸名。十有九人堪白眼,百无用非清流。莫因诗卷愁成谶,春鸟秋虫自作声。”
居然还有更好……堂中诸人时面面相觑无语,李白斗酒诗百篇只是个传说,现实中真能到类似程度?幸好今天是沈同知不知深浅头撞南墙,善哉善哉。
还是有人能治住李推官……第二天按察分司便发出申斥到府衙,以“妄议国制,辱骂同僚,有失官体”理由,罚李推官半年俸禄。
“你活该。”黄师爷吃酒时幸灾乐祸对李佑道,“陈巡道也进士出身,乃生平最得意事。你胡乱骂
登时场面上冷下来,并没有人替沈同知出头,估计都是被李佑肆无忌惮吓住。
座中除王知府,大都是本月才到任,虽然耳闻李佑名作,但没亲眼见识过李佑诗词本事和刁钻刻薄。如今看李佑气势逼人,每张嘴就出首诗,而且还首首贴切,生生直刺人心肺。
不约而同想道,号称探花先生果然是真有歪才,不然如何能在文风鼎盛苏州府独树帜。本欲帮沈同知声讨李推官,也纷纷闭嘴。
来没这个本事随口成诗,张嘴岂不先显得比李推官低筹?比恶毒比猖狂自掂量起来差得太远。
二来李推官是本地名人,他诗词曲调在市井之间很流行。眼见沈同知已经被骂成这样,要连自己也被骂进去流传于街头巷尾,丢名声那也太不值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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