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知县暗想,这李柏毕竟是胥吏出身,见识不大,“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李兄可否知道当年徐阶之事?你李家比之徐家又如何?投献所得,浅尝辄止好,不可沉浸于此不能自拔,李兄务必要听本官声劝。”
听到徐阶这个人名,李父神情大变,又肃容对张知县作揖道:“谨受教,听君句话,胜读十年书。县尊之情,铭记在心。”
甚为可教也,张知县很欣慰,中午留下吃过酒,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县衙。
送走张知县,李父转过头来,满脸疑惑对宋先生问:“徐阶是谁?”
宋先生正想回房午睡,听到李父问起,讶然道:“李老爷不晓得?那刚才李老爷为何猛然受教样子……”
来千多亩地地契,户房吏员不敢做主,连忙向县尊大老爷禀报。
张知县听便坐不住,事前虽然有所心理准备,但也没想到如此疯狂,这让他这个地方官有点焦虑。
天便有千多亩,照此势头,李家若真得意忘形收下去,搞出几万亩家产都是小菜碟,十万亩也不是没可能。整个虚江县共才有百七十万亩土地,几万亩也是不小比例,那相当于免掉万多两银子钱粮和几千壮丁徭役啊。
再者,投献毕竟是潜规则,虽然人人都做,但公开说是不合法。如果李家接收投献闹太大,惹出什事故,他这个知县肯定也有监管不严这类失职罪名。
当即张知县上轿子,急急忙忙西水镇李家,而李家自然是大开中门相迎。
李父坦然道:“只猜到县尊肯定举个不好例子,故作姿态地拿捏几下后便借坡下驴,装作听他劝而已。不然显得李家太容易说话,而且能哄他高兴顺便造出交情。别不敢说,树大招风、见好就收道理,岂能不懂?”
这还真是不懂也能装出懂,李家兴旺不是没有道理……宋先生干笑几声,“徐阶乃是嘉靖朝首辅,邻府松江人。占几十万亩地,但听说被大名鼎鼎海瑞查办。”
“月盈则亏,既然已经光宗耀祖,便不必广求钱财。除本镇和邻村,就不收田地。小二还大有可为,家里不能拖累他。”李父决定道。
却说头几日,上门都是乡邻或者同县,人物层次不算高,李父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。那接下来日子里,附近衣冠缙绅之家前来攀交情时,李父便吃不消。
更
看到李父出来,张知县连忙拱手道:“李……兄多礼,有劳远迎,不须如此。”
李父别别扭扭穿着六品冠服,别别扭扭与张知县平礼相见,将客人请进堂中分宾主落座,族学老秀才宋先生作陪。自从李佑家受诰后,宋先生就常住李佑家,主要任务就是陪客和顾问。
寒暄几句,张知县便劝道:“贵府二公子年纪轻轻便蒙朝廷重用守镇扬州,前程远大。贵府兴盛皆系于二公子之身也,若在乡间大肆接纳投献,这都是与人把柄。只怕有人生事,弹劾李家肆意侵夺田产,为此影响二公子前程,反而不美,可谓因小失大也,故李兄要三思为上。”
其中意思十分委婉,就是劝李家领受朝廷恩典不要太贪得无厌,免得招惹出什祸事。
李父叹道,“李家朝富贵,同乡们都来抬爱,脸面不好驳,却之不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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