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府建在这闹中取静地段,除偶尔随风飘来断续曲声之外,厅堂幽寂,园圃静谧,江怀越跟在那人身后走许久,也不闻半点人声。
他倒是已经司空见惯,曹经义向来就讨厌喧哗,在担任司礼监秉笔期间,就有两个手下因为在院门外争执而被双双杖毙。如今虽然已经隐退,但余威不减,偌大宅邸悄寂如古刹。
仆人将他引到曹经义书房外,轻轻敲门禀告之后,便无声无息地退去。江怀越在门口等候,过片刻,屋内才传来沙哑声音:“行,进来吧。”
他低首入内,掀开隔间竹帘。室内昏暗滞闷,曹经义斜躺在垫着厚厚褥子榻上,摩挲着
更让人有些意外是:素来表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相思,在明知下刻就可能丧命时候,虽有些紧张,却并没有像他想那样哭哭啼啼拉扯不放。
她眸底,像是泉凝水涩,沉沉如冰雪覆压。
——这样也好,见惯各类人等在临死前或是哭喊叫骂,或是跪地求饶,也或是故作凛然模样,像这样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,倒也不令人心生厌烦。
其实若不是当日她恰好在高府,看到他用伪证抓走高焕,本不该因此送命……可是他做事力求无所纰漏,相思活着,对于他而言就多分威胁,在宫里朝中明争暗斗至今,他已经习惯不留半点仁慈。
他合着双眼,以指节抵着眉心,思绪有些渺然。
出大门,姚康将江怀越送到马车旁,凑近小声问道:“刚才明顺是要把那丫头带去那个?”他说着,用手比划下脖子。
江怀越面无表情登上漆黑马车:“干什?你也怜香惜玉?”
“属下家有贤妻,怎会动这心思?”姚康陪着笑脸,替他放下车帘。
“贤妻?”江怀越声音从车内传来,“不是上个月还被打得跳窗逃走,脚都崴吗?”
“督公,您真是……呵呵呵……”姚康尴尬地直搓手,路小跑跟在车旁。
“督公,再拐过弯就是曹府。”车窗外传来姚康声音。
江怀越漫应声,这才睁开双目。
姚康嘀咕道:“也不知道曹公公有什要紧事,非得赶着今天找您,他不是早就不管朝廷里事情吗……”
江怀越静静,淡淡道:“或许是,义父他老人家牵挂吧?”
南薰坊街市背后有小河蜿蜒,两岸树木成荫,掩映间露出高墙连绵。江怀越下马车,曹府大门前早有仆人等候,提着灯笼将他迎进去。
马车沿着西长安街行至皇城脚下,绕过正阳门,又左弯右折进入南薰坊。夜幕下两侧高楼明灯莹莹,浮沉于清香空气中笙歌曼曲与吆喝叫卖声起起伏伏,不绝于耳。
江怀越闭着双目坐在车内,隔着帘子,外界喧嚣繁华似乎是另个世界。他今日事务繁忙,天快黑回到西厂,就听人禀报说相思居然不肯吃东西,为就是想见他和馥君。
他当时稍微怔怔,倒是未曾想到这个看上去软绵绵温吞吞小女子,也会来这招。
但很快就冷下心,吩咐杨明顺,既然她想顽抗,高焕那事也已经渐渐平息,那就如她所愿,不要再活下去罢!
刚才在廊下偶遇,杨明顺是要带她去死,他本以为相思糊里糊涂,可听她那番话,才发现原来她心里是有预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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