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牛从他家右边屋后猝然冲出来，横奔过街，后面有个人慌慌追赶，队轿马又正好从东面过来，前面开道
仆夫忙去驱赶那牛。那牛受到惊吓，扭身转头，向街这边奔过来，而万儿，就在牛前方十几步远，正往街心蹦跳玩耍。
声惨叫，是他娘那辣而厉声音……
眼睁睁看着那头牛撞向万儿，万儿小身躯凌空飞起几尺高，随即又重重摔到地上，张太羽也失声叫起来。
他娘蓝氏哭喊着扑向万儿，他也忙加快脚步赶
过去。等他走近时，已有十几个人围住他娘和万儿，只听得见娘哭喊。他扒开前面人，挤进去，他娘跪在地上，万儿仰躺着，双眼紧闭，动不动，脑后流出溜血。娘伸开双手，想抱住万儿，却又不敢碰，惊惶无措，双手不住地抖，嘴里不停地哭：“
肉儿啊！亲亲，你醒醒……”
张太羽忙凑近蹲下，伸出手指去探万儿鼻息，虽然微弱，却仍有丝温气，他又抓住万儿小手腕，有脉搏，忙抬头喊道：“快找大夫，还活着！”
御封“玉真教主”。张太羽出家就是拜在他门下。不过，林灵素失宠后被放逐，去年，张太羽听到消息：林灵素病故，葬于永嘉。
教主又复活？张太羽怔半晌，才举步也向城外走去，经过孙羊店欢门时，心神恍惚，不小心撞到个女子，险些撞落那女子怀里琵琶，张太羽忙连声道歉，那女子却看都不看他，急步走开。
出城门，街上无比纷乱，到处人们都在议论着什
。张太羽不断听到“仙船”“神仙”“天书”……却不知究竟发生什，不过也无心去理会。
这时太阳照得烘热，到处喧闹嘈乱，张太羽用袖子揩揩额头汗，觉着这汴河就如蒸肉大锅，四下挨挤人群，散出浓热汗味、肉味、油味。这热汤般世界，恐怕只有活成颗滑圆子，才能与世浮沉，如鱼游水。
他上虹桥，挤过桥上人群，快步下桥，对岸人少很多，才觉得清爽些。
他娘听这话，喉咙里先是发出声怪异声响，随即扭头望向张太羽，呆怔片刻，才认出自己儿子。她怪叫声，猛地伸出双手，朝张太羽阵抓打，又哭又骂又怪叫，疯般。
张太羽顾不得这些，见围观人仍在呆看，又喊道：“哪位帮忙快去找位大夫来！”
人群外有个声音道：“马步，骑马，快去找大夫！”
张太羽听那声
沿着汴河北街，绕过河湾，走到头，那七株大柳树下，就是他家。沿街店家他大都认识，原还怕见到熟人，得招呼，幸而这会儿街上人全都跑到岸边去张望谈论，整条街没几个人影，他低头快步走过去。
刚走到街口，就望见那几棵初染新绿老柳树，树下苍黑瓦檐，股暖流忽地涌起，说不清是悲是欣。瓦檐下跑出个孩童，接着位老妇也颠颠跟出来，是他娘，蓝氏。
远望过去，他娘身形似乎萎缩些，腰背也弯驼些。才两年多，娘竟已显出老态。那，前面这个孩童是万儿？定是万儿，再过两个月就满四岁。
张太羽脚下似乎被胶住，竟迈不出步，连肚肠都隐隐抽动起来。
他正在心怀纠结，前面忽然“哞”声牛叫，跟着几个人同时惊叫：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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