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身份,并没有多少可留恋处,相反,自己苦苦求学,不就是直不愿活在祖父荫翳之下,想凭自身之力,建番功业?这个家贫寒些,但这有什?何况照旧可以读书应举,功名利禄并非什难事。至于家人,眼下亲人只剩祖母和母亲,想必阿慈丈夫不敢连这也去夺,等入仕途,接她们来同住,好好孝敬就是。
想通之后,他顿时释然,不由得露出笑来。阿慈似乎觉察,回头望他眼,碰到他目光,阵轻羞,面颊又泛起红晕,慌忙扭过头。正好这时,门外传来蓝婆声音:“葛大夫来啦!”阿慈忙站起身。
何涣心里颤,他很怕见这葛大夫。之前,葛大夫来过几次。上次来时,何涣眼睛才能看清东西,他见葛大夫望着自己,眼中似乎有些探查意思,难道葛大夫发觉他是假身?
葛大夫走进门来,脸上带着些笑,先朝阿慈点点头,阿慈忙让出床边空地。葛大夫走到何涣身边:“这两天如何?”
何涣不敢答言,只含糊应声,盯着葛大夫眼睛,葛大夫目光中似乎没有上次探查,只是寻常大夫看病眼神,也许是自己多虑,他这才放心。
。他强咬着牙,挣扎着坐起来,缓阵,才慢慢伸腿下去找鞋子,刚费力触到鞋子,阿慈进来。
“你做什?”阿慈话语虽关切,神情仍淡而冷。
“……”何涣张开仍肿嘴唇,却吐字含糊。
“葛大夫说这两天别乱动,你要解手吗?”
何涣慌忙摇头,想说“不”,肿嘴发出来却是“勿”。这两天自己都躺在床上,难道解手都是……他心头狂跳,脸顿时涨红。偷瞧阿慈眼,阿慈脸上却仍淡静,轻步走过来,扶住他肩膀,“那还是躺下吧。”
微凉细柔手指触到何涣,何涣顿时没丝毫气力,老老实实重又躺下来,眼却始终望着阿慈。阿慈也望他眼,随即侧坐在床边,目光似怜似怨,看她侧脸和身子都如此纤瘦,何涣心里顿时涌起惜护之情,忽然不愿说破自己身份,只愿做她丈夫,好好怜她护她。
这种心情从未有过。
他自幼读书习礼,又喜欢独自想事,很少和其他孩童玩闹。年纪稍长,连亲族中堂表姊妹们也难得亲近。进学之后,更未接近过其他女子。来到京城,偶尔也会被同学邀去坊院里吃酒寻欢,那些歌女艺妓,虽然也有色艺俱佳、清丽出众,但他来拘谨腼腆,不像同学那般能尽意嬉闹调笑,二来心里总是有些拒意,那等女子毕竟是为钱赔笑,难得见到真情谊。
说起来,除祖母、母亲和仆妇外,阿慈是他至今走得最近个女子,近到长大后连母亲都不曾这样过。何况眼前阿慈,如此素净清柔,如波波春水,不断将他心融化。
就让她丈夫去做何涣吧,来做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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