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船驶离汴梁后,夜里他睡不着,独自走到船尾,望着夜空钩弯月出神。宋齐愈今天早就启程去宁陵,他若真错过殿试,自己罪过就更大。幸而地址改到宁陵,路程减短半,只愿宋齐愈能及早发觉、及时赶回去。
他又想自己,这时赶去应天府,稍有耽搁,就没办法及时赶回汴京,恐怕要错过殿试。但随即,他就苦笑起来,你读书应举,本是想推行仁义,为国为民做些有益之事。如今沦落到这般模样,还有什颜面去殿试?
再想到应天府那个假地址,不知道有什等在那里,也许真是个陷阱?
他有些怕起来,但随即振振气,怕什?生有何忧?死有何惧?何况你用下作手段欺瞒朋友,就算替他死,也是应该。
顺流船快,第二天清早就到应天府。
谎,他不只要让宋齐愈错过殿试,更要除掉宋齐愈,以绝后患。因为宋齐愈就算错过这场殿试,三年后,还可以再试,以宋齐愈才学,终究阻挡不住。
虽然章美与宋齐愈已经势同冰炭,但毕竟十几年旧谊,早已胜过骨肉,爱护之情自然涌起。何况儒者以仁义为本、恻隐为心,怎能做出这种事情?
不过,他还是想惩戒下宋齐愈,想起太学有位同学讲过宁陵知县有女待嫁,便重新写封假信,把地址换成宁陵,照老办法寄给宋齐愈。
信送出去后,想到简庄,章美始终有些心寒,不知道简庄将宋齐愈骗到应天府,究竟意欲何为?
寒食上午,东水七子聚会,大家心里装着事,坐会儿便散。章美直留意简庄,见他目光中仍有冷厉杀气。告别出来,他个人漫漫而行,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乌家。乌眉也在,寒食回来看视父母。说起简贞,乌眉叹道:“宋齐愈和你们如今闹掰,只可怜贞妹子,她其实早就相中宋齐愈,但女孩儿家,有苦也说不出来,何况你简大哥又是个极古板人……”
他找到梁侍郎家,来到门前时,仍有些紧张。他鼓鼓勇气,才抬手敲门。开门是个壮年汉子,脸黑体壮,章美看,又阵心悸。
那壮汉问:“你是宋齐愈?”
章美点点头。壮汉便请他进门,章美走进去,见院子里还站着条壮汉。大门刚关上,两条壮汉前后,
章美听,顿时冷透心肠。之前他直没有想到过简贞心,以为只要支开宋齐愈,再依照礼数,请媒人去跟简庄议亲,事情就成。现在听到乌眉这样说,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在水上乘舟,只顾着防备船外风浪,却没发现,脚底船板早就空陷……
他黯然告辞,失魂落魄走在街上,觉着自己这二十多年竟活成具废壳,无是处。不只如此,更为情欲,背弃信义,欺瞒朋友。
仁义之道,对别人来说,也许不过是口中道理,甚至只是利禄之阶,但对他而言,自少年时起,便认真当作立身根本、生志向,比性命都要紧。
颓然中,他不禁问自己,当年那个胸怀天下章美去哪里?
茫茫然,他竟又走回到汴河岸边,看到水边泊着只客船,船主吆喝着“应天府!应天府!”他忽然想起简庄提供那个假地址,心想自己与其自,bao自弃,不如去查清楚这件事。于是,他上那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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