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青只匆匆
相罢之后，他回到京郊那座小院，躺倒即睡，
气睡
三天。醒来后，仍坐在小院檐下，静看那棵梨树抽芽、结苞，开出树鲜白。
昨天傍晚，他离开时，夕阳下阵微风拂过，满院顿时如雪纷飞。此时，坐在窗边，望着街头人群，陆青不由得又忆起那满眼雪白。
近午时分，个货郎沿着汴河大街快步行来，他身后不远处，跟着顶轿子，那轿子前后跟着五个便服壮汉，引头
正是皇城使窦监。杨戬来，陆青坐正身子。
前面那货郎叫祝满子，头戴顶竹笠，手执根细竹，竹上挂着十数根清明辟邪彩绸，是陆青特地使钱，叫他走在那轿子前头，好提醒那些前来“驱邪”人。陆青不只安排祝满子人，今早另有五个人接替跟踪杨戬这顶轿子。据王伦所言，这两年杨戬因连番遇刺，出行极小心隐秘，从不乘官舆官轿，更不会骑马。陆青起先不知该如何跟踪杨戬，后来想到，无论杨戬行踪如何隐秘，都离不得人——皇城使窦监。因此，陆青寻祝满子和五个同伴跟踪窦监，为避免窦监起疑，个人跟段。祝满子则守在汴河大街这边，见到窦监和轿子，便走在前头，给诸人提醒。
那轿子过来时，陆青望见王盉、王盅、王盆、刘呵呵等人照他所言，依次凑近那轿子，低声念句话，随即迅速走开。这些话都是陆青依照易经六十四卦，推测这些人心事所向，再结合杨戬生平各般心病，力求对应，既望能让这些人解开心结，又愿能句句击中杨戬。
杨戬患有哮症，却将自己密闭于这轿子之中，身心皆囚，就算再有定力，也难免受这些言语惊扰。他若能听得进这些话语，略有反省懊悔，那于天下苍生都是大幸；他若听不进，却又不敢出轿，必会引发哮症，或许会命丧在这自造囚笼中，那便是他自寻其祸、自致其亡，也算结这世因果；若此法并无效验，杨戬安然无事，恐怕便是这大宋气运耗尽于此，无人能挽其颓败。
陆青自然期望头种结果。望见那轿子徐徐出东水门，他下楼赶上去，跟在那轿子后面。路上，不断有人凑近轿子低语，却不知轿子中杨戬是何等情状。
轿子缓缓上虹桥，在桥顶被几个人拦住，陆青认得当中骑马那锦服男子，是宫中供奉官李彦义子，人都称他李衙内，常日极为跋扈。可这时，虹桥下那只客船忽然出事故，险些撞到桥身，四下里顿时喊嚷起来。喧闹声中，那李衙内对着杨戬轿子高声喊句：“咬牙攀上最高枝，转眼春去近危时。”
这是最后关，陆青便快步走近那轿子侧，对着轿窗唱起《柳枝词》。因禅师曾寻访过杨戬姊姊，记下条，杨戬幼年头回哮症发作，他母亲抱着他，唱夜《柳枝词》。陆青想：即便百世恶魔，恐怕也难忘儿时这段慈爱。若这支乡谣都打动不得杨戬，此人之心便真已冷硬成铁，再无可救之机。
支《柳枝词》才唱完，轿窗中忽然伸出只手，手里握着个瓷药瓶。手指松，药瓶跌落下来，滚到陆青脚边。陆青朝轿子里望去，轿帘掀开角，杨戬斜靠在轿子角，仰着头，闭着眼，嘴微微咧开，动不动，已经死去。嘴角却隐隐凝固丝笑意，像是在祈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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