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石和谭力四人之所以跟着李弃东,是为钱。谭力在那船上,是在等李弃东和这八十万贯。他们会合处,起逃走。
冯赛顿时生出个主意,但随即又犹豫起来,此事太过犯险,略失手,恐怕真是万劫难复……但若不捉住这几人,邱菡、玲儿、珑儿便永无安宁之日……他反复盘算,最后觉得只要有周长清、崔豪三兄弟等可信之人相帮,应该不会有闪失。于是他坚定心意。
这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,路轻稳,走进禅房,是弈心小和尚。眼见到冯赛怀中珑儿,弈心顿时露出笑意,合十赞道:“冯施主终于寻回女儿。苦海寒波尽,暖日春风来。善哉善哉!”
冯赛正要求助于他,道过谢
看来柳二郎并非姓柳,而是姓李,叫李弃东。他是什来路?竟能做出这连串大阵仗。清明那天,便是在这城外军巡铺门前,柳二郎,不,李弃东骑着马、驮着这只袋子,急忙忙赶来报知,邱菡母女及柳碧拂被人掳走。如今看来,他是要将引开,自己则携带这八十万贯逃走,却没有料到,炭行三人会突然出现,吴蒙将他强行带走。
当时冯赛正紧急焦乱,便将马和钱袋寄放到曾胖川饭店。幸而这袋钱钞从外头看,像是袋书册,并没人留意。冯赛自己都浑然不觉,之后又将这袋子提到烂柯寺,丢在这柜子里,放许多天。
冯赛平日难得去思想天意,这时却万分感慨:上苍垂怜,如此轻巧便寻回这八十万贯。
另外二十万贯,李弃东为搅乱京城炭、鱼、肉、矾四大行,恐怕各得拿出五万贯本钱,才做得起来。那些钱应该已经花尽,再追不回来。即便如此,京城三大巨商解库秦广河、绢行黄三娘、粮行鲍川,因替这百万官贷作保,每家个月仅利钱就得赔四千贯。他们若得知八十万贯已经找回,也应庆幸无比,自然甘愿填赔上剩余二十万贯。如此,这场大灾祸便终于能得结。
冯赛长出口气,低头望向幼女珑儿,珑儿正扒着他腿,等得有些不耐烦,小声说:“爹,回家。”“好!”冯赛笑着抱起女儿,女儿迅即用小手臂抱紧他脖颈,头也贴靠在他脸侧,像是生怕再次分离。冯赛心头阵暖涌,继而又感愧交集。之前,他虽也爱惜妻女,但从未这般,从心底觉到:天地之间,唯亲为大。世间所有最贵最重之物,连同自己性命,集在处,也不及女儿这抱。
他伸出只手,拎起钱袋,正在往外走,脑中忽又闪出李弃东那目光。他最后回见李弃东,是在大理寺狱中,李弃东望向他时,目光暗冷,含着嘲意。想到那目光,冯赛心头寒:李弃东正是为这八十万贯,才做出这些歹事。如今,他已被放出,岂肯轻易罢休?他既能绑劫邱菡母子回,便能再绑劫回……冯赛顿时停住脚——必须得捉住李弃东。
但冯赛发觉,自己竟丝毫不认得此人,更莫论猜测此人动因及去向。珑儿在耳边连声催唤,他却已茫然出神。
清明那天,李弃东要逃去哪里?
他忽然想起,画待诏张择端曾说起事:清明正午,他正在虹桥上,见到谭力在桥下只船中。谭力扮作炭商,搅乱炭行,炭行诸人正在虹桥汴河带寻他,他应该躲走才对,为何要在那只船上?
他在等李弃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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