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她习武。到十二岁时,她剑法已能胜过兄长。八斗硬弓虽拉不开,五斗小弓却已练得精准。桃花家宴上比试剑法弓箭,赢回合,便能在头上插枝桃花。后来几年,梁红玉年年都能赢得满头桃花。亲长都赞她人比桃花更艳。
可今天,看到这桃花鳜,她却阵阵刺心。她烹好鱼,选只官窑粉青冰裂纹瓷碟,小心盛好。望着碟中鳜鱼背上青黑花纹,泪珠不由得滚落。厨妇在旁站着,她不愿任何人瞧见自己落泪,忙侧过脸,装作抹汗,用衣袖揩净。而后端着鱼碟,上楼,献在父亲和兄长灵位前。
她自幼便瞧不惯其他女孩儿那般娇弱样儿,从来不肯示弱讨怜,凡事都尽力自家去做,难得去烦扰父兄。这时望着父兄灵牌,却忽而发觉,多年来,自己其实直被百般宠护:父兄都是武官,脾性其实都,bao急,见到她,却总是和声柔语;她要习武,父亲便年年叫人给她特制小剑、小弓;她要骑马,兄长便四处去寻买到匹广西驯良小马;桃花家宴上,为让她多戴桃花,父兄总是装作失手;及笄之后,开始论嫁,父兄都极谨慎,每回有人来提亲,都叫她在帘后偷望,凭她拣选。有两回,她中意,父兄却仍暗中去打探男家,家妯娌太多,另家母亲太苛。父兄得知后,不敢主张,只告诉她,由她定夺……十七年来,始终如爱惜朵桃花般宠她护她。
然而,人怜桃花春不怜,携风带雨肆摧折。如今,父兄在地下,若知她竟落入这烟花泥窟中,不知要痛到何等地步。
梁红玉被配为营妓以来,从没为自家落过泪。方腊兴乱,她父兄因贻误战机被罪受死。梁红玉却深信自己父兄绝非懦弱怯战之辈,上司逃罪避责,下头那些禁兵,又惯于升平,荒于训练,常年只知安逸骄惰。旦临战,自然溃奔。便是萧何张良在世,恐怕也无能为力。
父兄被斩,她被发配到这红绣院。初到此地,她也难免惊慌,然而想到父兄,觉着自己是在替他们赎罪,便坦然许多。见到那些来寻欢将官,她尽力自持。实在纠缠不过时,她便笑着取过剑,让那些将官与她比剑,输任罚。果然如她所知,禁军中将官大多都是庸懦无能之辈,常年不摸刀剑。几个月间,上百个将官都输在她剑下。那些将官起先皆怀轻薄亵玩之意,见她有这般武艺,又目光凛然,不可轻犯,也渐次收敛。
桃花纵然生在泥沟中,也自可鲜洁。梁红玉从未因此自伤自怜。此时想到父兄为自己伤痛,心中酸,泪水再也抑不住,大滴大滴滚落。
半晌,听到婢女小青上楼脚步声,她忙拭净泪水,去盆边洗把脸,坐到妆台前,对着铜镜重施脂粉。她边描眉边想:父兄亡故以来,自己从未哭过,本该好生哭回。如今已经哭过,便该收拾情绪,专心思谋下步。
年初,她意外得知方腊差手下宰相方肥,率摩尼教四大护法,进京密谋作乱。她顿时想到父兄未酬之志,便设法混入京中摩尼教会,开始暗中刺探。方肥到汴京后,除去兴妖作怪、蛊惑人心外,更有件要紧事——清明那天,安排京中教徒钟大眼船,劫掳个紫衣人。
梁红玉探不出那紫衣人来由,却能猜出此人定关涉重大,并发觉钟大眼那船小舱底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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