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三十二忙跟着小和尚走到旁边间禅房,小和尚提出只灰布袋子交给他。袋口用细绳拴着,里头似乎是些书册。陈三十二忙接过来,有些沉。他背到肩上,回头望眼,见小和尚又双手合十,轻声说:“挥手送客去,帆净风烟。”
陈三十二茫然点点头,忙背着袋子离开烂柯寺,出门,才想起崔豪说要慢慢走,莫要慌。他忙放慢脚步,满心犹疑,路走到护龙桥口,却见崔豪正
。他顿时得计,包起来就走,又连问许多家,最高竟出六贯钱。他每个月就算天天能寻到活计,也挣不到这许多。他将六只银碗都卖给那家,大半年不必再愁饭食。
他从未受过这等恩德,这回崔豪有事要他相帮,便是断条腿,也不能推辞。可听崔豪细说要做事后,他心里又开始犯疑。这事听来虽轻巧,但古古怪怪,莫不是有什祸患?崔豪先拿那六只银碗,莫非是个钩子,先钓上,再行大事?崔豪说这事是帮个恩公,什恩公这等鬼鬼祟祟?他们做这事,恐怕能赚到六百只银碗……他心里翻翻倒倒,不知绕多少转儿。可听崔豪说,若做得好,往后定好生酬谢,他面上更不好流露,只能点头应承。
崔豪走后,他越想越疑,越疑越怕。他浑家边奶孩儿,边说:“这事恐怕做不得,你若有个闪失,俺们娘女几个咋个活呀。你赶紧将那些钱还给崔豪,已经花用掉那几贯,俺们慢慢还他。”陈三十二听,反倒硬起来。他向有个主见,但凡妇人家主意,定是错。就如他这浑家,原本是乡里三等人户女儿,若好生嫁个当门当户人家,便是生八个孩儿,也养活得过。她却偏偏对他生情,跟着他偷逃离家,来到这汴京城,住在这城郊间破土房里,日日苦挨。
他回过头细想,自己欠崔豪这桩人情,无论如何得还,否则心里始终难安生,也难在崔豪面前抬起头说话。另外,崔豪这人大抵还是信得过,替他去做这事,就算丧命,崔豪想必不会不管顾妻女。他若赚六百只银碗,少分几十只给浑家,也够她们娘女几年过活。那时大女也该出嫁,她生得似她娘,将来必定是个小美娘,聘资少说也得几十贯。这又够把二女养大,只可惜二女样貌似。不过,满京城多少光杆儿汉,女孩儿生得再不好,也是寒冬腊月间嫩葱,还愁嫁不出去?家没儿,不如赘个婿进来。哪怕穷些,有气力,人心正便好。不在,她们娘女必定受人欺辱,有个汉子来顶门才好……他越想越远,忽而伤悲起来,不觉想出泪来,忙扭过头,用袖子赶紧抹干。
第二天,他偷偷藏把刀在腰间,照着崔豪所说,来到烂柯寺。
他是头回进这小寺。见里头静悄悄,没个人影。他顿时怕起来,转身想逃,却见个小和尚从旁边禅房里出来,见他,微微笑着,合十问讯:“院静识性空,无见来人。”
他没听懂,却见小和尚脸和善,心里稍安,忙悄声说:“来取那东西。”
小和尚神色微警,又说句:“有百万偈,问君何所答?”
这句正是崔豪交代,陈三十二忙答:“囊尽三千梦,终究袋空。”
小和尚又笑下:“禅客疑云散,施主随来。”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