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他不断推出茶盐长短引、当十大钱、方田等法,但凡能为国库增财,无不尽力施为。他更知官家雅好文教,便建辟雍,改科举,行三舍法,并广推至各路州县。
国库充盈之后,他又引《周易》中“丰亨豫大”之说,奏请官家,如今天下充裕富足,王者当兴文艺、崇宫室、享富盛。于是造明堂、铸九鼎、设大晟府、扩延福五宫、修造艮岳,广兴礼乐,大事营造。
天下气象为之大变,官家更是醉心其间,逸乐不倦。
然而,即便如此,他也并非长顺无忧。每隔几年,官家便要疏远他回,二十年间,他三度任宰相,又三度被贬。
他离不得官家,官家也离不得他。
郁而终,神宗皇帝也忧劳成疾,三十八岁便病薨。
蔡京那时三十九岁,他从中学会个字:顺。
这天下万事,唯有顺势而行,才得善终。
哲宗小皇帝即位,高太后垂帘听政,起用司马光等旧法名臣。蔡京明白大势已变,便立即从新法转投旧法。司马光欲罢停免役法,他几日之内,便将开封府免役改回差役。
然而,世事如风浪,欲顺而难顺。他虽全力主张旧法,却抹不去当年新法履历,法争演作党争,旧党随即将他贬逐。
前年,王黼被罢免,官家又念起他,他四度出任宰相。那时,他双眼昏茫,已不能视事,政务皆由季子蔡绦代判。这季子行事不端,创宣和库式贡司,括尽四方金帛与府藏所储,激怒天子,险些被窜逐。蔡京力求得免,自己也再度致仕。
他原以为此生就此终,再无力去争逐。谁知金兵杀来,他举家随官家奔逃至镇江。新官家诏书随即降临,将他满门贬逐……
他坐在那街边树下,回首生,咬着个顺字,起起伏伏,最后竟落到这地步。他不由得呜呜哭起来,这顺字原本便不该咬,咬得这般紧,最终咬作两半,半川,富贵流水,去不返;半页,命如薄纸,撕便碎。
那管押见他哭起来,更不耐烦,催促他走。儿子忙扶起他,勉强又走起来。行不多路,他腹中饥饿,便让儿子去买些吃食。儿子到街边那食店,店主打问他父子来历,听之后,顿时板下脸:“你蔡氏父子,吃尽天下骨血,还不饱?快走,莫讨打!”
潭州城原本不大,转瞬间,满街都知晓他父子身份
沉寂多年,高太后驾崩,哲宗皇帝亲政,绍述先帝,重推新法。蔡京再度回到汴京,他已知风浪之恶,顺势而为,大力贬逐旧党之人。
谁知哲宗皇帝猝然驾崩,当今官家继位。蔡京又被敌手排挤,贬至杭州。这时,蔡京又明白层道理:顺时不若顺人。
这官家文采风流,性情雅逸,又好大喜功,蔡京深信自己生逢其时。他自幼苦练书法,至此已卓然成家。天下盛传苏黄米蔡,苏黄已于哲宗年间败落,文章笔墨更被禁毁,米芾不过癫狂文士。唯有他,仅凭这支笔,官家便断难割舍。更何况,新法代中坚大多亡于党争,如今只剩自己人。
果然,两年后,官家召他进京,任为左仆射,推行新法。
蔡京终于得志,他不愿重蹈王安石败辙,设立元祐*党碑,将旧党之人网打尽,全部撵逐,无任何阻拦后,才大力推行新法。他知道,无论新法旧法,得官家心者,才是良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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