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择端怔在那里，泪水不由得涌出，口里不住喃喃念道：“没
，没，尽都没……”
他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，茫茫然穿过荒草，坐到虹桥那断桩上，呆望着对岸那只铜凤，心中
片昏蒙。
再看这满目萧瑟荒败，不由得长叹声，幸而画那幅《清明上河图》，那赫鲁看来十分喜爱，应会好生珍藏。这虹桥两岸景致没，还有那幅画，若是有幸能留存下去，过百年千年，世人或许仍能看到。那时之人，看到这画，只见满纸繁盛安乐，不知这里曾经过这等劫难，更不知这劫难始自何处……
他心头翻涌，不由得悲声吟出阕《清明上河词》：
路断魂亦断，水收泪难收。
道君皇帝由左至右，缓移脚步，盯着画中街景人物，细细浏览，嘴里不住发出啧啧之声。行到中央，他目光忽而顿住：“虹桥？梅船？这是
叫你画
那幅？”
“是。”
“汴河，汴京，梅花天衍局……”道君皇帝眼中闪出泪花，嘴唇也不住抖动，良久，才抹掉泪水，“卷起来，去屋里。”
张择端忙卷起画，又跟着走回屋中，见窗边有张粗木桌，摆着笔墨，便过去将卷首展开截，铺到桌上。道君皇帝提笔蘸墨，手却抖个不住，连呼几口气，才凝住神，慢慢落笔，虽仍是那自创瘦金体，却不再如兰叶秀逸，笔笔涩硬许多，如同银钩沉沙、玉剑埋尘，写下五个字：
清明上河图
由得抖起来，眼里也顿时涌出泪来。他忙扑通跪倒，连连叩首。
那人是道君皇帝，才满五十，竟已苍老至此。
“你起来……”道君皇帝仔细瞅阵，“你是张……张择端？”
“正是微臣。”
“哦，好，好。”
衰翁独向衰草，白发哭神州。
落叶归心何处？故国凋残难认。夕阳落城头。
秋风吹不尽，江山万里愁。
皇城灯，汴河柳，虹桥舟。
八厢盛景，七十二
张择端收起那画，又含泪跪地，拜别道君皇帝，随着那军卒回到燕京。
赫鲁看到道君皇帝题字，大喜，将那幅画收藏起来，给张择端纸通关文书，又赏赐匹马、百两银，放他回乡。
张择端家乡在山东琅琊东武，他离乡多年，家中早已没亲人。除去家乡，唯有汴京居住最久，那里或许还有些故人。他便赶往汴京，沿途所见，尽是荒村废城，行整日，见不到几个人。途中撞见伙盗匪，将他马和银子全都抢走，只留些干粮给他。
他路步行，跋涉半个多月，终于来到汴京东郊。沿着林间土路，来到汴河边时，他顿时惊住。
哪里还有汴河？河道中挤满淤泥，只剩浅浅些水流。河边生满黄草枯藤，将那些柳树掩尽。两岸那些店肆尽都不见，只剩些焦黑残垣断墙，隐没于荒草间。那座虹桥也只剩两边残破断桩，唯有十千脚店河边那根木桩还立在那里，顶上那只候风铜凤在夕阳里徐徐转动，发出吱扭吱扭声。
那军卒傲声说：“家大人要你在幅画上题字。”
“哦？什
画？”
张择端忙从背袋里取出画轴，展开截。
道君皇帝眼看到，目光顿时定住，随即颤个不住：“东水门内，香染街口？房中太暗，去外面！”
张择端忙跟着走出屋去，与那军卒起将画全幅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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