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年来,司马迁无数次穿梭出入于天禄阁和石渠阁,比自己家中还熟稔。阁中图书虽未遍读,但簿录却不知翻阅过多少遍,藏书名类数量,历历在目。
这几年,他所查阅多是历代史籍,《论语》只是大略翻看过
回到营区,偷偷观望,见营房后两个兵卒仍在巡守,并无异样,知道小童安全,便不担心,坐在暗影里,边休息边想计策。
思忖良久,他忽然笑起来:天下各城,都有盗贼惯偷。尤其当今之世,逼而为盗者四处纷起。这扶风城里自然也少不盗贼。今夜全城大搜,那些盗贼自然个个惶惧、人人自危。城里惯贼必定早备有逃城之法,只要找到这些惯贼,自然就能找到出城秘道。
硃安世以盗心推测,扶风城内最佳出城秘道当在七星河。七星河穿城而过,上游北口是扶风武库所在,防守严密,不易穿越,但下游南口是片田地,地阔人稀,便于潜匿。
于是,他避开路上巡查,辗转来到七星河下游,见两岸各有队兵卫执炬巡守。硃安世小心挪到城墙边,寻个黝黑角落,躲在草丛里观望,想等个盗贼出来引路,但许久都不见动静。城里搜捕已经有半个时辰,盗贼要逃恐怕也早已逃。现在岸边有巡卫,就算有盗贼,也不敢出来。
硃安世又等阵,仍然不见动静,便等岸边巡卫走开,乘着空档,悄悄梭到岸边,长吸口气,轻身滑入水中,潜游到城墙下,黑暗中,头碰到硬物,伸手摸,前面有铁栅封挡。他上下左右细细摸寻,到处铁栏坚固,并没有松动断裂处。口气用尽,只得浮出水面,躲在黑影里,边喘气边琢磨:下面水门周边都用砖石厚砌,刚才摸遍,并无缺漏,唯可能之处,应在河床。
他又长吸口气,头潜到水底,在泥中乱摸,摸到水门附近河床中央,手触到根绳索,用力扯,似有坠物,循绳摸去,河泥中有石盘,径约三尺,厚约两寸,盘边对凿两个孔,所摸绳头系于孔,另孔用绳索栓在铁栏根部。硃安世大喜,用力扯绳,石盘竖起,伸手探,石盘下有洞穴,应是通至栅外。
硃安世又浮上水面,深换口气,重又潜到河底洞穴,拉起石盘,伸手探头,向里游去,洞穴先是陡斜向下,接着平直前行,而后又向上斜伸。游数步,顶上被堵死,伸手摸,又是块石盘,便推开石盘,出洞口,到达河床。他向上急游,浮到水面,口气恰好用尽,回头看时,铁栅已在身后。
石渠、天禄两阁藏书,只有太常[太常:官名,九卿之首。掌宗庙礼仪等事。官秩中二千石,属官有太乐、太祝、太常、太史、太卜、太医六令及丞,博士及诸陵园也受其管辖。]、太史、博士[博士:最早是种官名,始见于战国,负责保管文献档案,编撰著述,传授学问。秦朝时,有博士七十人,官掌管全国古今史事以及书籍典章。汉初沿置,官秩为比六百石,属太常。汉武帝时,设立五经博士,博士成为专门传授儒家经学学官。]方可查阅。
八年前,司马迁官封太史令,第件事便是进到未央宫,登天禄、观石渠。
当日,见天下典籍堆积如山、古今图书尽在手边,他喜不自禁,几乎手舞足蹈,心想:天子坐拥天下之乐,也莫过于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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