介寇进门跪下磕头,杜周停住笔,却不放下,虽然心中急切难耐,仍旧冷沉着脸问:“如何?”
至于叛乱,即便刘安本无谋反之意,到后来为求自保,恐怕也会逼而欲反。只是反心才起,性命已丧。
天禄阁中本就寂静阴冷,想到此,司马迁更是寒从背起,不敢久留,匆忙离开。
黄门介寇趁夜偷偷来到杜周府中。
杜周正坐在案前写字,见到介寇,心底颤。
今早,他将孔驩带入宫中,等群臣散去,他独自留下,秘奏天子,说查到有人盗窃宫中经籍,追杀孔子后人。
公卿大臣奏请废刘安王位,天子不许;
公卿大臣奏请削夺其五县封地,天子只诏令削夺二县;
刘建状告淮南王太子刘迁谋反,天子才命吕步舒与张汤赴淮南查案;
吕步舒拘捕刘迁,上奏天子,天子却令公孙弘与诸侯王商议;
诸侯王、列侯等四十三人认定刘安父子大逆无道,应诛杀不赦,天子却不许;
氏定是被诬陷,幕后主使应该正是吕步舒。不过,当年孔门案天子便不介意,如今旧事重提,天子更不会挂怀。
天子最恨什?
天子最不喜臣子有异议,他独尊儒术,吕步舒却不但盗毁宫中儒经,更毒杀孔子后裔,是公然违逆圣意,与儒为敌。
对,只有这条才致命!
杜周盘算已定,仔细斟酌,写篇奏文,又反复默读,没有字不妥,这才将奏文连同那片断锦封好,命人押孔驩,进宫面圣。
天子听,并不如何在意,只问是谁。
他小心答说:“吕步舒。”
“哦?”天子抬起眼,这才有些诧异,静默片刻,随即沉声道:“奏本和那小儿留下,要亲自查问。”
杜周只能躬身退下。
回来后,他心中直忐忑,始终猜不透天子心意,忙使人传信给介寇,让他在宫中随时打探动静。
伍被又状告刘安谋反,天子派宗正赴淮南查验,刘安闻讯自刎。
司马迁无比诧异:天子登基四十余年来,多少王侯公卿只因点小错,便被弃市灭族。刘安谋反,天大之罪,天子却居然容让至此!自始至终,宽大仁慈、处处施恩。
他又从头细读,着意看吕步舒查办此案经过,吕步舒持斧钺到淮南之后,依照“春秋大义”审问,独断专行,处斩数千人,遇事从不奏请,结案之后,才上奏天子,天子无不称是。
司马迁恍然大悟:当时天子正在逐步削夺各诸侯王权势,因怕诸侯抗拒,便假借“推恩”之令,允许诸王将封地分给子弟,如同令人分饼而食、碎石成沙。淮南王刘安威望素著,此时如果下诏诛杀刘安,诸侯必定人人自危、聚议兴乱。因此,他才以退为进,处处宽待刘安,将生杀之权尽交予大臣诸侯。实则借大臣王侯之力,步步紧逼,直至刘安被迫z.sha。
这与当年河间王刘德之死,其实并无二致。
司马迁升任中书令,时常陪侍在天子左右。
他打定主意,只遵命行事,不多说句话。虽然日日如履薄冰,但处处小心,倒也安然无事。
抽空,他去天禄阁,查到淮南王档案,发现天子在此事中迥异常态:
雷被状告刘安,公卿大臣奏请缉捕淮南王治罪,天子不许;
公卿大臣上奏刘安阻挠雷被从军击匈奴,应判弃市死罪,天子不许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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