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彻闻言,顿时变色,坐起身子道:“这天下是,虽不能长生,但刘家子孙生生不息,这天下也将永为刘家之天下。”
司马迁忍不住笑起来:“禹之夏、汤之商,如今在哪里?姬姓之周、嬴姓之秦,如今在哪里?”
刘彻忽然得意道:“你拿他们来和比?哼哼!他们哪里懂御人之道?威之以刑、诱之以利、劝之以学、导之以忠孝。从里到外、从情到理、从爱到怕、从生到死,尽都被掌控驯服,谁逃得出?”
司马迁又笑道:“你为钳制人心,独尊儒术,忘这世间还有其他学问,你难道没有听过庄子之言:‘盗其国,所盗者岂独其国邪?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’。你能创制这御人之术,别人难道不能借你之道,夺你天下?”
刘彻竟然高声赞道:“好!你说这多,独有这句说得好!这两年也正在寻思这件事。以你看来,该当如何?”
几年前,樊仲子和郭公仲便开始挖掘地洞,潜入茂陵墓室,查看地形,预作准备,等待天子死,就开始盗取其中财宝。他们得知司马迁期望史记能在刘家王朝覆亡后再被发觉,便立即想到茂陵。两人将史记正本偷偷运入茂陵地洞,又挖条地道通到棺椁正下方几尺处,将史记简卷装进只铁箱,放在那里,又将那条地道用土封死。
刘彻怎会想到,他死之后,会睡在史记之上?
刘彻看司马迁笑,嘴角轻轻撇:“孔壁《论语》能以假乱真,让你们盗出去传到世上,你史书……哼。”
司马迁心中刺,随即正声道:“你虽毁孔壁《论语》,却毁不掉天理公义。人可以杀,书可以毁,但只要人心不灭,公道便永世长存。孔子也不过是以自己之口讲天下之理。”
刘彻猛地笑起来:“小儿之语!”
司马迁道:“你贪得天下,人也贪得天下。只要这天下由你独占,必会有人来盗来夺。”
刘彻问道:“如此说来,此事不可解?”
司马迁道:“天下者,非君之天下,乃民之天下。把天下还给天下,谁能夺之?”
刘彻大笑:“你劝退位?哼哼,就算答应,这天下该让给谁?”
司马迁道:“善,不论老者,还是小儿,人人都爱;恶,不论七十,还是七岁,人人都不爱。这就是天理公义。尊你敬你,你喜;辱你骂你,你不喜。这也是天理公义。小儿不教就懂,老人昏聩不忘,这是天理公义。千年之前,人愿被人爱;千年之后,人仍愿被人爱,这也是天理公义。这些,你可毁得掉?”
刘彻冷笑下,漫不经心道:“哪里要劳神去毁?只要放下钓饵,自然有人争抢着来替毁。公孙弘是这样,吕步舒也是这样,张汤、杜周、减宣,各个都是这样。过不几十年,只要有利禄,天下人都会这样。”
司马迁立即道:“你只见到这些人,你见不到天下无数人怨你、憎你。硃安世执剑独闯建章宫,他刺杀你,不是为自己,是为孔驩、为天理公义。此后更会有张安世、李安世、司马安世执剑来杀你,同样不是为自己,是为天理公义!”
刘彻脸色阴沉下来:“看来你今天要做司马安世?”
司马迁摇摇头:“不需杀你,也杀不你,但天会杀你。你几十年苦苦求长生,求到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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