挥手令夜叉退出塔外候命,地藏王合什施礼,轻叹着说道。声音低沉柔和,却自有股安定人心平和。
这长居地狱菩萨,他见自己到底用意何在?杨戬迅速在心里分析,先前谛听长鸣,震毁七星轮盘,此两者必有联系。只是地藏王从不涉及三界争斗,何以会为天廷个重犯强自出头?推敲不出结果,他用目光回应着地藏话,神色淡定安静,不流露出任何真实念头。
谛听低低地鸣叫声,竟从菩萨驾前起身,小跑着来到杨戬身边,伸舌轻轻舔他肩臂上伤处。杨戬微微讶,垂目看去,谛听乌黑眼眸里,竟是含满泪水。他心头震之下,突然想起,谛听虽不能言,却知晓天地万物之事,莫非……
“真君想也猜出来?不过可惜……”地藏王又诵声佛号,低声叹道
无数死灵魂在血湖里载沉载浮,怨气凝固如实物,胶质似地笼罩于湖面,发散着中人欲呕瘴疠之味。喁喁号哭声时断时续,惨雾伴着怨气鼓荡不休,众人明知脚下烫得有如踩烧红铁板,但被这惨雾拂过周身,却从心头觉出阵阵剌骨阴寒。
几只夜叉齐齐嚎叫,脊上蜷缩肉翼蓦地打开,带着杨戬向湖心疾飞而去。沉香三人被金锁吸着,身不由己地跟着腾空,刚刚飞到湖上,喜怒哀乐恐七情纷纭,贪嗔痴诸般念头,也突在识海里百般翻腾。地下血湖更是波涛狂叠,浪击三千,卷起沉积森森白骨,竟使得原先血色湖面,变得白茫茫望不到边际。
死灵魄炸锅般地波动起来,狞狰利齿,扭曲破碎面目,从飘浮白骨中幻出疾冲向上。但夜叉飞得极高,死魄利齿咬在空中,不甘地坠落回水里,仰面向空狂,bao地嘶吼起来。
灰白白骨浮浪丛里,遥遥有点微弱光芒在浮动。夜叉绕那光点盘旋三匝,又是几声嚎叫,那光点便陡然大涨,所过之处,湖面波涛突然静止如死,白骨沉入湖中,只余厚如瘀血湖面。夜叉们便趁这霎间缝隙,如鸟投林,急坠向光点来处。
光点来处位于湖心,座高筑平台,巍峨地屹立在血浪之上。台分两层,第层离水面极近,黝黑粗糙大石,粘染许多赫红,第二层形如古塔,四面无墙,唯有高大黑柱擎着塔顶。塔上枚摩牟珠熠熠生辉,正将怨气惨雾远远地避开来。
夜叉穿塔而入,摩牟珠又是阵大亮,旋即暗淡下去,色泽转为银白,若有若无地闪烁不休。
将杨戬放落地面,几只夜叉向名老僧躬身施礼,恭敬地叫道:“菩萨,杨戬带来。”
菩萨?地府菩萨,那就是地藏王菩萨?镜里镜外目光,不由都集中到那老僧身上。但与想像中不同,这老僧相貌颇是平常,白眉微曳,按佛制着件素色衲衣,胡须绞得干干净净,慈眉善目,面色却苍白得没有分血色,也不知是摩牟珠映照影响,还是因为气色原本便差。
他盘坐在塔中块大石之上,膝上横根荆木手杖,与凡间修苦行僧人般无二。只矫健大黑犬,正听话地伏在石边,却是自从杨戬进来,便突然扬起头来,眼光只在杨戬身上打转。
“真君,十八层地狱之下,实在不堪待客。怠慢之处,还请真君海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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