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,他已经死。他觉得只有到现在,当他开始能够把他思想理出头绪时候,他才采取决定性步骤。切行动后果都包括在行动本身里面。他写道:
思想罪不会带来死亡:思想罪本身就是死亡。
现在他既然认识到自已是已死人,那尽量长久地活着就是件重要事。他右手两只手指治墨水迹。就是这样小事情可能,bao露你。部里某个爱管闲事热心人(可能是个女人;象那个淡茶色头发小女人或者小说部里那个黑头发姑娘那样人)可能开始怀疑,他为什在中午吃饭时候写东西,为什他用老式钢笔,他在写些什(what)——然后在有关方面露个暗示。他到浴室里用块粗糙深褐色肥皂小心地洗去墨迹,这种肥皂擦在皮肤上象砂纸样,因此用在这个目上很合适。
他把日记收在抽屉里。要想把它藏起来是
圣原则。新话,双重思想,变化无常过去。他觉得自己好象在海底森林中流浪样,迷失在个恶魔世界中,而自己就是其中个恶魔。他孤身人。过去已经死亡,未来无法想象。他有什把握能够知道有个活人是站在他边呢?他有什办法知道党统治不会永远维持下去呢?真理部白色墙面上三句口号引起他注意,仿佛是给他答复样:
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枚二角五分钱币来。在这枚钱币上也有清楚小字铸着这三句口号,另面是老大哥头像。
甚至在这钱币上,眼光也盯着你不放。不论在钱币上、邮票上、书籍封面上、旗帜上、招贴画上、香烟匣上——到处都有。眼光总是盯着你,声音总是在你耳边响着。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,在工作还是在吃饭,在室内还是在户外,在澡盆里还是在床上——没有躲避地方。除你脑壳里几个立方厘米以外,没有东西是属于你自己。
太阳已经偏斜,真理部无数窗口由于没有阳光照射,看上去象个堡垒枪眼样阴森可怕。在这庞大金字塔般形状前面,他心感到阵畏缩。太强固,无法攻打。
千枚火箭弹也毁不它。他又开始想,究竟是在为谁写日记。为未来,为过去——为个可能出于想象幻觉时代。
而在他面前等待着不是死而是消灭。日记会化为灰烬,他自己会化为乌有。只有思想警察会读他写东西,然后把它从存在中和记忆中除掉。你自己,甚至在张纸上写句匿名话尚且没有痕迹存留,你怎能够向未来呼吁呢?
电幕上钟敲十四下。他在十分钟内必须离开。他得在十四点三十分回去上班。
奇怪是,钟声似乎给他打气。他是个孤独鬼魂,说旬没有人会听到真话。但是只要他说出来,不知怎,连续性就没有打断。不是由于你话有人听到,而是由于你保持清醒理智,你就继承人类传统。他回到桌边,蘸下笔,又写道:
千篇律时代,孤独时代,老大哥时代,双重思想时代,向未来,向过去,向个思想自由、人们各不相同、但并不孤独生活时代——向个真理存在、做过事不能抹掉时代致敬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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