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瞧瞧自己成什样子!”他说。“你瞧瞧自已身上这些污垢!你脚趾缝中污垢。你脚上烂疮。你知道自己臭得象头猪吗?也许你已经不再注意到。瞧你这副消瘦样子。你看到吗?你胳膊还不如大拇指和食指合拢来圈儿那粗。可以把你脖子掐断,同折断根胡萝卜样,不费吹灰之力。你知道吗,你落到们手中以后已经掉二十五公斤?甚至你头发也把把地掉。瞧!”他揪温斯顿头发,就掉下把来。“张开嘴。还剩九颗、十颗、十颗牙齿。你来时候有几颗?剩下几颗随时可掉。瞧!”
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有力地板住温斯顿剩下颗门牙。
温斯顿上颚阵痛。奥勃良已把那颗门牙扳下来,扔在地上。
“你已经在烂掉,”他说,“你已经在崩溃。你是什?堆垃圾。现在再转过去瞧瞧镜子里面。你见到你面前东西吗?那就是最后个人。如果你是人,那就是人性。把衣服穿上吧。”
温斯顿手足迟钝地慢慢把衣服穿上。他到现在为止都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瘦弱。他心中只有个想法:他落在这个虎穴里定比他所想象时间还要久。他把这些破
动松开,温斯顿下地,不稳地站起来。
“你是最后个人,”奥勃良说。“你是人类精神监护人。你看看自己是什样子。把衣服脱掉。”
温斯顿把扎住工作服根绳子解开。拉练早已取走。他记不得被捕以后有没有脱光过衣服。工作服下面,他身上是些肮脏发黄破片,勉强可以看出来原来是内衣。
他把它们脱下来扔到地上时,看到屋子那头有个三面镜。
他走过去,半路上就停住。嘴里不禁惊叫出声。
“过去,”奥勃良说,“站在两面镜子中间,你就也可以看到侧面。”
他停下来是因为他吓坏。他看到个死灰色骷髅样人体弯着腰向他走近来。样子非常怕人,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这人就是他自己。他走得距镜子更近些。那人脑袋似乎向前突出,那是因为身子佝偻缘故。他脸是个绝望无援死囚脸,额角高突,头顶光秃,尖尖鼻子,沉陷双颊,上面两只眼睛却灼灼发亮,凝视着对方。
满脸都是皱纹,嘴巴塌陷。这毫无疑问是他自己脸,但是他觉得变化好象比他内心变化更大。它所表现感情不是他内心感到感情。他头发已有半秃光,他起先以为自已头发也发白,但是发白是他头皮。除他双手和脸上圈以外,他全身发灰,污秽不堪。污垢下面到处还有红色疮疤,脚踝上静脉曲张已溃疡成片,皮肤层层掉下来。但是最吓人还是身体羸弱程度。胸口肋骨突出,与骷髅样,大腿瘦得还不如膝盖粗。他现在明白为什奥勃良叫他看看侧面。他脊梁弯曲得怕人。瘦骨嶙嶙双肩向前弯着。胸口深陷,皮包骨脖子似乎吃不消脑袋重压。如果叫他猜,他定估计这是个患有慢性痼疾六十老翁躯体。
“你有时想,”奥勃良说,“脸——核心党党员脸——老而疲惫。你对自己脸有什想法?”
他抓住温斯顿,把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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