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里,谁也不知对方是什表情。杨谦南语气和他力道样轻柔,揉着她细软发丝,忽然道:“凛凛,你跟回去吧。
浴室漫出来热气构成幅冲淡平和画,她擦着头发从画里走出来,张口结舌地发现,整个家里只有只枕头。
杨谦南躺上去,笑着拍拍另半边枕头,说:过来,这不是挺够?
他们只好起屈就,面对面,像物质匮乏年代恋人分享碗米汤,眼睛隔着寸碗沿相望。
不知怎,杨谦南后半夜越睡越清醒,干脆半坐起来,温凛睡意朦胧地怪他:“你干嘛……”
他低头看着她,把整个枕头点点塞进她脖子下面。
整晚,他们罕见地什也没做。
温凛卧室规规矩矩,不大不小,但却显得很空旷。书架上只放几排,全是理论书。她几乎不读文学作品,最前面本是她本科期间买麦克卢汉,旁边搁着卷启封透明垃圾袋。
这间房子她住有年,所有家具应俱全,可是主人活得太忙碌,来不及给它添置太多属于她小摆设。
灯开,空空荡荡,失去具体面目。
可杨谦南还是觉得,这间屋子太温凛。
童声毫无预兆在她耳边炸响:“干爹问你——愿不愿意跟他回——家——!”
切早已难说清,那刻她有没有动摇过。
温凛当然没有把句童言当真。偌大不夜城里他们彼此都是过客,杨谦南把归途中睡着小星星交回到她父母手里,又启程送温凛回家。
逛夜热闹焰火,小孩子尚且精疲力尽,两个大人无不面露倦容。车到她家楼下,杨谦南让她陪他坐会儿,温凛便没有立刻下车。
杨谦南说他明天飞机,离开上海。温凛点点头,在离别面前表现得很寡淡。
温凛睁开眼:“你怎?”
杨谦南靠在床头,声音哑沉,好像打算坐夜:“你睡吧。”
温凛以为他不高兴,睡眼惺忪,抱着枕头勉强坐起来,问,“几点。”
她嗓子在深夜里是干哑,细软长发蓬松凌乱,神情恍恍惚惚。
杨谦南忽然揉揉她乱糟糟头发。
他拿起她展列橱里几个奖杯,问都是哪来。温凛心道奖杯底座上不都写着吗,不是某某行业协会,就是徒有虚名没含金量某国际组织颁出来“最佳创意”“行业新秀”等奖项。这就跟小时候亲戚来家里对着她三好学生奖状品头论足似,让人想下意识藏起来。
温凛耳根微微泛红,甩他条浴巾:“你先去洗澡。”
他单手捏着浴巾,也没问浴室在哪,对她家如指掌似,笑着扭头就开正确那扇门。
她望着他消失背影,几乎有种幻觉,好像他们已经在起生活很久。
但这屋子出卖她捉襟见肘。
她对此无动于衷,好像早知会有这天。他途径这座城市,但总要回到他该回地方去。
各自沉默会儿,温凛忽然扭头说:“那今晚就别走吧。”
已经是午夜时分,他第二天还要赶飞机,温凛很自然地说,再开回去太累,不如在这住夜。
她脸上干干净净,没有丝暧昧不清、让人想入非非神情。
那夜连晚风都平静,她眼弯像冬夜里不冻港,泊着温柔万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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