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除夕烟火,他无缘得见。
温凛耳边嗡嗡响,楼下姨母们在看电视,不知是哪个台跨年晚会,竟然请钟惟。她迷幻而破碎嗓音在喧嚷人声中断断续续地刺激着她鼓膜,竟像那年红场初见,应朝禹往人堆里躺,刚坐下就大声嚷嚷——“钟惟呢?钟惟为什不来?”
她吃年夜饭时候喝两口酒,眼眶不住地泛红。
姨母上楼拿钱包去搓麻将,经过时发现她脸色不妙,弯腰关心:“凛凛啊,怎回事呀?脸色这差,是不是酒精过敏啦?”
温凛摇摇头说不是,只是有个朋友……出事。
窗外烟火璀璨,她待在屋里百无聊赖地刷微博。怪那阵子国内风声太紧,政`府明令禁止翻墙,VPN服务商被陆陆续续封禁。她刷到几条义愤填膺科普微博,退出去看看自己VPN有没有宕机。
无意间,点开很久没登陆Facebook。
国外同学们没有假期,个个拍出自己除夕夜仍在工作界面,用英文赞颂自己勤劳刻苦。温凛下意识地刷几条,疑惑地心想,竟然没有应朝禹。
他们俩近几年变成点赞之交,极其偶尔会在评论区聊上几句。但由于他更新频率太勤,所以温凛对他生活如指掌。
今夜竟然没动态。
户,被姨母句话顶回去:“怕什。琅琅自己有上海户口呀。”
温凛只不过出来续个瓜子,就被去拿饮料姨母拉到边挤眉弄眼,说:“你瞧瞧。被你侄女赶在前头!”
她被明里暗里催婚也不是天两天,已经能对这种暗示笑置之。
幸好她妈妈很委婉,只是坐在人群中陪笑,悄悄看她两眼。
饭后,温凛躲在厨房,母亲喜气洋洋地进来端菜,说琅琅这丫头,从小就是有福气。她突然沉默片刻,说:“妈,要是直不结婚,你打算怎办?”
姨母哎唷声,痛惜说大过年,怎这作孽,又热心地在温凛身边坐下,抱着她肩膀安慰:“是凛凛好朋友啊?”
温凛摇摇头,说也没有那熟。
姨母听隐隐松口气,说那就好。
她扯出抹无可奈何笑,从应朝禹上万张照片里翻到当年在洱海拍大合照,对姨母说:“这照片里面所有人都是他朋友。是不是找不到?”
照片是在船上拍,光线很暗,姨母找半天,摆摆手说真没找到
温凛等过零点,发现他竟然已经两三天没更新,困惑地去问绪康白:“应朝禹回国吗?”
绪康白隔很久才回,说得很隐晦——他出事。
生前那样高调显赫少年,在旧历新年前夕,悄声无息地陨落。
当时他还在澳洲读书,出事时候正在墨尔本街头玩滑板。车祸发生时候,他还在和同学计划,春节时候要翘课回国趟,见见朋友。
他遗体是专机运回国内。朋友见到他时候,已经是捧骨灰。
母亲笑意凝在嘴角。
母女相望好半晌,出乎她意料,母亲慢慢上前来抱住她,安慰似地拍拍她背,说:“们凛凛,已经很好很好。”
没有人知晓,她在油烟味浓重橱柜边,挨着母亲早已矮她半截肩膀,心里是怎样酸楚地,翻起浪又浪热潮。
*
那本来是个温馨新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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