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秋纹拉把,笑道:“这裤子配着松花色袄儿、石青靴子,越显出靛青头,雪白脸来。”宝玉在前,只装没听见,又走两步便止步道:“要走走,这怎好?”麝月道:“大白日里还怕什,还怕丢你不成?”因命两个小丫头跟着,“们送这些东西去再来。”宝玉道:“好姐姐,等等再去。”麝月道:“们去就来。两个人手里都有东西,倒象摆执事,个捧着文房四宝,个捧着冠袍带履,成个什样子。”
宝玉听,正中心怀,便让他二人去。他便带两个小丫头到块山子石后头,悄问他二人道:“自去,你袭人姐姐打发人去瞧晴雯姐姐没有?”这个答道:“打发宋妈瞧去。”宝玉道:“回来说什?”小丫头道:“回来说:晴雯姐姐直着脖子叫夜,今日早起,就闭眼住口,世事不知,只有倒气分儿。”宝玉忙道:“夜叫是谁?”小丫头道:“夜叫是娘。”宝玉拭泪道:“还叫谁?”小丫头说:“没有听见叫别人。”宝玉道:“你糊涂。想必没有听真。”旁边那个小丫头最伶俐,听宝玉如此说,便上来说:“真个他糊涂!”又向宝玉说:“不但听真切,还亲自偷着看去来着。”宝玉听说,忙问:“怎又亲自看去?”小丫头道:“想,晴雯姐姐素日和别人不同,待们极好。如今他虽受委屈出去,们不能别法子救他,只亲去瞧瞧,也不枉素日疼们场。就是人知道,回太太,打们顿,也是愿受。所以拚着顿打,偷着出去瞧瞧。谁知他平生为人聪明,至死不变,见去,便睁开眼拉手问:‘宝玉那里去?’告诉他。他叹口气,说:‘不能见!’就说:‘姐姐何不等等他回来见面?’他就笑道:‘你们不知道,不是死:如今天上少个花神,玉皇爷叫去管花儿。如今在未正二刻就上任去,宝玉须得未正三刻才到家,只少刻儿工夫,不能见面。世上凡有该死人,阎王勾取去,是差些个小鬼来拿他魂儿。要迟延时半刻,不过烧些纸浇些浆饭,那鬼只顾抢钱去,该死人就可挨磨些工夫。这如今是天上神仙来请,那里捱得时刻呢?’听这话,竟不大信。及进来到屋里,留神看时辰表,果然是未正二刻,他咽气;正三刻上,就有人来叫们说你来。”宝玉忙道:“你不认得字,所以不知道,这原是有。不但花有花神,还有总花神。但他不知做总花神去,还是单管样花神?”这丫头听,时诌不来。恰好这是八月时节,园中池上芙蓉正开,这丫头便见景生情,忙答道:“已曾问他:‘是管什花神?告诉们,日后也好供养。’他说:‘你只可告诉宝玉人,除他之外,不可泄天机。’就告诉说,他就是专管芙蓉花。”
宝玉听这话,不但不为怪,亦且去悲生喜,便回过头来,看着那芙蓉笑道:“此花也须得这样个人去主管。就料定他那样人必有番事业!——虽然超生苦海,从此再不能相见。”免不得伤感思念;因又想:“虽然临终未见,如今且去灵前拜,也算尽这五六年情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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