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该回家吃饭
李应不知不觉要用手拨散那条绿虫身上叮着小黄蚁。他忘他手被王德紧紧握着。他抽手,王德回过头来:“李应!”“啊!王德!”两个人眼光遇在处,触动他们泪腺酸苦。他们毫不羞愧,毫不虚伪哭起来。
对哭——对着知己朋友哭——和对笑,是人类仅有两件痛快事。
“你哭完没有?完!”王德抹着红眼。
“不哭!”
“好!该笑!今天这哭笑,在这张破磨盘上,是们事业开始!李应!你看前面,黑影在们后面,光明在们前头!笑!”
两个少年心情。“你们,王德,李应,记住:好人便是恶人俘虏,假如好人不持着正义和恶人战争。好人便是z.sha砒霜,假如好心只是软弱,因循,怯懦。自己无望,愿意你们将来把恶人头切下来,不愿意你们自己把心挖出来给恶人看。至于金钱,你们切记着:小心得钱,小心花钱。自己年少时候,有片傻好心,左手来钱,右手花去,落得今日不能不死。死,是不怕,只是死还对不起人,至少也对不起老张。以前是主张‘以德报怨’,现在,‘以直报怨’。以前主张钱可以乱花,不准苟得,现在,钱不可苟得,也不可乱花。……王德,你用不着进城。李应去后,老张正需人帮助,他决不致于因为你和他打架而慢待你。你要是天天见老张,至少也可以替打听他对于摆布。不过,你志愿不敢反对,进城与否,还是你自己决定。从事实上看,好似没有进城必要。话尽于此,对不对不敢说。你们去罢!不必怀念着死,该死!”
李老人舒展舒展大衫,慢慢卧下去,随手拿起本书,遮住自己脸;周身动也不动,只有襟部微微起伏,衬着他短促呼吸。
“设若你能还老张钱,你还寻死吗,叔父?”王德问。
“怎能还他钱?”
“回家对父亲说,他借与你钱,将来李应再慢慢还父亲。”
王德真笑,李应莫名其妙不觉也乐,这乐才把他眼中泪珠挤净。
“王德,还是不赞成你进城!”
“非去不可!有志愿!”王德停顿会儿:“李应,你姐姐怎样呢?”他脸红。
“有姑父姑母照应着她。”
“是吗?”王德没有说别。
“傻孩子!你父亲那是有钱人!”
“他有!收粮就有好几十块!”
“几十块?那是你们年用度!傻孩子,谢谢你!”
“呕!”王德疑惑。“原来几十块钱不算富人,那,多少才可以算富足呢?”
多难堪夏日午时静寂!树上红杏,田中晚麦,热都不耐烦!阵阵热风,吹来城内喧闹,困睡,不睡听着听着哭。这时王德和李应又坐在破磨盘上,王德看着那翎毛凋落丑老鸦,左顾右盼摇着秃头脑,要偷吃树上红杏。李应低着头注视着地上群蚁围攻个翠绿嫩槐树虫。老鸦轻快点头,衔起个圆红杏,拍着破翅擦着篱笆飞去。王德随着老鸦把眼睛转到东边树上,那面丑心甜老鸦把杏递进巢内,哑哑阵小鸦笑声,布散着朴美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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