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老叔!褚三虽不曾玩过表,可是拿时候比表还准。不论阴天晴天永不耽误事。有表当不晚睡晚起误事,没表也可以事事占先。”
王老叔也赞成褚三意见。于是大家商议着明天到关里看看热闹。太阳渐渐向西山后面游戏去,大地上轻轻锁上带晚烟,那是“无表可带”乡民们就寝时候。
第二天真二郎庙外老早立上几个巡击兵。老张,孙八都穿夏布大衫,新缎鞋,走出走入。老张仰着脸,足下用力压着才抹上煤油红皮鞋底,作出戛戛轻响。
“前面是孙八,后面是老张。”庙外立着乡民指指点点说。然后两个人又走出来,乡民们又低声彼此告诉:“这回前面是老张,后面是孙八。”老张轻扭脖项,左右用眼扫,好似看见什,又好似没看见什,和兵马大元帅检阅军队派头样。
城里人们陆续着来到,巡击兵不住喊:“闪开!闪开!这里挤,有碍代表
乡下人们对于城里挂着“龙旗”,“五色旗”,或“日本旗”,是毫不关心。对于皇帝,总统,或皇后当权,是不大注意。城里人们却大不同:他们走在街上,坐在茶肆,睡在家里,自觉得着什权柄似。由学堂出身人们,坐在公园竹椅上,拿着报纸,四六句儿念,更是毫无疑惑自认为国家主人翁。责任义务且先不用说,反正国家主人翁是有发财升官机会,是有财上加财,官上加官机会。谁敢说想不对,谁敢说没得权柄?呕!米更贵,兵更多,税更重,管他作甚。那是乡下人事,那是乡下人事!……
他们不但这样想,也真结党集社“争自治”,“要民权”,发诸言语,见之文字干起来。不但城里这样如火如荼,他们也跑到乡间热心传播福音……
北京自治讨成会,北京自治共成会,北京自治听成会,北京自治自进会,……黑牌白字,白牌绿字,绿牌红字,不亚如新辟市场里王麻子,万麻子,汪麻子,……齐在通衢要巷灿烂辉煌挂起来。乡间呢,虽不能这样五光十色,却也村头村尾悬起郊外自治干成会……大牌。乡民虽不认识字,然而会猜:
“二哥!又招兵哪!村头竖起大牌,看见没有?”个这样说。
“不!听说围起三顷地,给东交民巷英国人作坟地,这是标记。”个这样答。
两个,三个,四个,至于七八个,究竟猜不透到底是招兵还是作洋坟地。可是他们有自慰方法:这七八个人之中个,杨木匠,断定那块写着不可捉摸黑字牌子是洋槐木作。王老叔起初还争执是柳木,经几次鉴定,加以对于杨木匠信仰,于是断定为洋槐木,然后满意散去。
过几天,二郎镇上人们惊异而新奇彼此告诉:“关里二郎庙明天开会。老张,孙八,衙门官人都去,还有城里有体面人不计其数。老张,孙八就是咱们这里代表。……”
这个消息成镇上人们晚饭后柳荫下夕阳会聚谈资料。王老叔对孙八,老张加以十分敬意说:
“到底人家绅士和作先生,有表可带,才当带表,象咱们可带什?”
褚三却撇着嘴,把头上青筋都涨起来,冷笑着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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