冠先生只到祁家来过两次。第次是祁老太太病故,他过来上香奠酒,并没坐多大会儿就走。第二次是谣传瑞宣要作市立中学校长,他过来预为贺喜,坐相当长时间。后来,谣言并未变成事实,他就没有再来过。
今天,他是来会钱先生,而顺手看看祁家人。冠晓荷在军阀混战时期,颇作过几任地位虽不甚高,而油水很厚官。他作过税局局长,头等县县长,和省z.府小官儿。近几年来,他官运不甚好,所以他厌恶南京z.府,而每日与失意名士,官僚,
小顺儿对爸爸点点头。
"谁?呕,他!"钱先生要往起立。
"钱先生!坐着你!"祁老人说。
"不坐!"钱先生立起来。
"你不愿意跟他谈话,走,上屋里去!"祁老人诚意相留。
抵抗。假若中日真开仗,他自己生命是可以献给国家。可是,他怕被人问倒:"牺牲性命,准能打得胜吗?"他决不怀疑自己情愿牺牲,可是不喜欢被人问倒,他已经快在大学毕业,不能在大家面前显出有勇无谋,任着感情乱说。他身上出汗。抓抓头,他坐下,脸上起好几个红斑点。
"瑞宣?"钱先生眼神与语气请求瑞宣发表意见。
瑞宣先笑下,而后声音很低说:"还是打好!"钱先生闭上眼,详细咂摸瑞宣话滋味。
瑞全跳起来,把双手放在瑞宣双肩上:"大哥!大哥!"
他脸完全红,又叫两声大哥,而说不上话来。
"不啦!改天谈,再来!不送!"钱先生已很快走到屋门口。
祁老人扶着小顺儿往外送客。他走到屋门口,钱先生已走到南屋外枣树下。瑞宣,瑞全追着送出去。冠晓荷在街门坎里立着呢。他穿着在三十年前最时行,后来曾经度极不时行,到如今又二番时行起来团龙蓝纱大衫,极合身,极大气。下面,白地细蓝道府绸裤子,散着裤角;脚上是青丝袜,白千层底青缎子鞋;更显得连他影子都极漂亮可爱。见钱先生出来,他手轻轻拉蓝纱大衫底襟下,手伸出来,满面春风想和钱先生拉手。
钱先生既没失去态度自然,也没找任何掩饰,就那大大方方走出去,使冠先生手落空。
冠先生也来得厉害,若无其事把手顺便送给瑞宣,很亲热握会儿。然后,他又和瑞全拉手,而且把左手放在上面,轻轻按按,显出加劲儿亲热。
祁老人不喜欢冠先生,带着小顺儿到自己屋里去。瑞宣和瑞全陪着客人在客厅里谈话。
这时候,小顺儿跑进来,"爸!门口,门口……"祁老人正找不着说话机会与对象,急快抓到重孙子:"你看!你看!刚开开门,你就往外跑,真不听话!告诉你,外边闹日本鬼子哪!"
小顺儿鼻子皱起来,撇着小嘴:"什小日本儿,不怕!中华民国万岁!"他得意伸起小拳头来。"顺儿!门口怎啦?"瑞宣问。
小顺儿手指着外面,神色相当诡密说:"那个人来!说要看看你!"
"哪个人?"
"三号那个人!"小顺儿知道那个人是谁,可是因为听惯大家对那个人批评,所以不愿意说出姓名来。"冠先生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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