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架咱们轰炸机,好大个儿!翅儿上画着青天白日,清楚极!"人家在他剃刀威胁之下,谁也不敢分辩。
小崔哼唧着小曲,把车拉出去。到车口,他依然广播着他看见中国飞机。在路上,看到日本兵,他扬着点脸飞跑;跑出相当远,他高声宣布:"全杀死你们忘八日!"而后,把咱们飞机飞过天空事,告诉给坐车人。
李四爷许久也没应下活来——城外时时有炮声,有几天连巡警都罢岗,谁还敢搬家呢。今天,他应下档儿活来,不是搬家,而是出殡。他本行是"窝脖儿",到晚年,他也应丧事;他既会稳当捆扎与挪移箱匣桌椅,当然也能没有失闪调动棺材。在护国寺街口上,棺材上杠。把纸钱象大白蝴蝶似飞到空中,李四爷尖锐清脆声音喊出:"本家儿赏钱八十吊啊!"抬杠人们齐喊声"啊!"李四爷,穿着孝袍,精神百倍,手里打着响尺①,好象把满怀顾虑与牢骚都忘。
李四大妈在小羊圈口上,站得紧靠马路边,为是看看丈夫领殡——责任很重事——威风。擦好几把眼,看见李四爷,她含笑说声:"看这个老东西!"
棚匠刘师傅也有事作。警察们通知有天棚人家,赶快把棚席拆掉。警察们没有告诉大家拆棚理由,可是大家都猜到这是日本鬼子怕中央飞机来轰炸;席棚是容易起火。刘师傅忙着出去拆棚。高高站在房上,他希望能看到咱们飞机。
小文夫妇今天居然到院中来调嗓子,好象已经不必再含羞带愧作。
连四号马老寡妇也到门口来看看。她最胆小,自从芦沟桥响炮,她就没迈过街门门坎。她也不许她外孙——十九岁程长顺——去作生意,唯恐他有什失闪。她头发已完全白,而浑身上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,手指上还戴着四十年前式样,又重又大,银戒指。她相貌比李四妈还更和善;心理也非常慈祥,和李四妈差不多。可是,她在行动上,并不象李四妈那样积极,活跃,因为自从三十五岁她就守寡,不能不沉稳谨慎些。
她手中有点点积蓄,可是老不露出来。过日子,她极俭省,并且教她外孙去作小生意。外孙程长顺在八岁时候父母双亡,就跟着外婆。他头很大,说话有点囔鼻,象患着长期伤风似。因为头大,而说话又呜囔呜囔,所以带着点傻相;其实他并不傻。外婆对他很好,每饭都必给他弄点油水,她自己可永远吃素。在给他选择个职业时候,外婆很费番思索;结果是给他买架旧留声机和两打旧唱片子,教他到后半天出去转转街。长顺非常喜欢这个营业,因为他自己喜欢唱戏。他营业也就是消遣。他把自己所有唱片上戏词与腔调都能唱上来。遇到片子残破,中间断点时候,他会自己用嘴哼唧着给补充上。有时候,在给人家唱完半打或打片子之后,人家还特烦他大声唱几句。他说话时虽呜囔呜囔,唱起来可并不这样;反之,正因为他鼻子关系,他歌唱尾音往往收入鼻腔,听起来很深厚有力。他生意很不错,有几条街人们专等着他,而不照顾别人。他囔鼻成他商标。他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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