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当然打下去!起码十六圈,这是
两位妇人哭嚎起来。哭声象小钢针似刺入她耳中。她想若无其事继续赌博,但是那些小钢针好象是穿甲弹,直钻到她脑中,而后爆炸开。她努力控制自己肌肉与神经,不许它们泄露她内心怎样遭受着轰炸。可是,她控制不住她汗。她夹肢窝忽然湿点,而最讨厌是脑门与鼻尖上全都潮润起来。她眼由东扫西射改为紧紧盯着她牌。只有这样,她才能把心拴住,可是她也知道这样必定失去谈笑自如劲儿,而使人看出她心病。她不后悔自己作过事,而只恨自己为什这样脆弱,连两声啼哭都受不住!
啼声由嚎啕改为似断似续悲啼,牌响声也齐由清脆拍拍改为在桌布上轻滑。牌出入迟缓好多,高第和招弟手都开始微颤。大赤包打错张牌,竟被瑞丰太太胡把满贯。
晓荷脸由微笑而扩展到满脸都是僵化笑纹,见瑞丰太太胡满贯,他想拍手喝彩,可是,手还没拍到处,他发现手心上出满凉汗。手没有拍成,他把手心上汗偷偷抹在裤子上。这点动作使他几乎要发怒。他起码也有三十年没干过这没出息事——把汗擦在裤子上!这点失仪耻辱分量几乎要超过卖人害命罪过,因为他生最大努力与最高成就,就是在手脚动作美妙而得体上。他永远没用过他心,象用他手势与眼神那仔细过。他心象罐罐头牛奶,即使打开,也只是由个小孔,慢慢流出小条牛奶来。在这小罐里永远没有象风,bao或泉涌情感。他宁可费两个钟头去修脚,而不肯闭上眼看会儿他心。可是,西院哭声确是使他把汗擦在裤子上原因。他害怕。他定是动心。动心就不易控制手脚,而失去手足美好姿态便等于失去他整个人!他赶紧坐好,把嘴唇偷偷舔活润,想对瑞丰解释:"那个……"他找不到与无聊扯淡相等话,而只有那种话才能打开僵局。他有点发窘。他不晓得什叫良心谴责,而只感到心中有点憋闷。
"爸爸!"高第叫声。
"啊?"晓荷轻妙问声。他觉得高第这声呼叫极有价值,否则他又非僵在那儿不可。
"替打两把呀?"
"好!好!"他没等女儿说出理由来便答应,而且把""说得很重,象刚刚学两句国语江南人那样要字字清楚,而把重音放错地方。因为有这样"",他爽性学江南口音,补上:"吾来哉!吾来哉!"而后,脚轻轻跳个小箭步,奔牌桌去。这样,他觉得就是西院全家都死,也可以与他丝毫无关。
他刚坐下,西院哭声,象歇息会儿大雨似,比以前更加猛烈。
大赤包把张幺饼猛拍在桌上,眼看着西边,带着怒气说:"太不象话,这两个臭娘们!大节下嚎什丧呢!""没关系!"晓荷用两个手指夹着张牌,眼瞟着太太,说:"她们哭她们,们玩们!"
"还差多少呀?"瑞丰搭讪着走过来。"先歇会儿怎样?"他太太眼射出两道"死光"来:"牌刚刚转好点!你要回家,走好,没人拦着你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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