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荷很同情瑞丰,而不便给他出什主意,因为出主意便有非实际去帮忙不可危险。最使他满意倒是听到祁家人不大和睦,他心就更宽绰些,而把自己家事纠纷看成事有必至,理有固然。
大赤包也很同情瑞丰,而且马上出主意。她主意向来是出来很快,因为她有这个主意不好就马上另出个,而丝毫不感到矛盾把握!
"瑞丰,你马上搬到这里来好啦!小南屋闲着没用,只要你不嫌窄别①,搬来就是!定收你房钱,不教你白住,你不用心里过意不去!好啦,就这样办啦!"
这,反倒吓瑞丰跳。
以避免在客人走后再挨她张手雷危险。
未曾开言,他先有滋有味轻叹声,以便惹起客人与太太注意。叹罢气,他又那无可如何,啼笑皆非微笑下。然后才说:"男大当婚,女大当聘,点也不错!看哪,"他瞟太太眼,看她神色如何,以便决定是否说下去。见大赤包脸上肌肉都松懈着,有些个雀斑已被肉折儿和皱纹掩藏住,他知道她不会马上又变脸,于是决定往下说:"看哪,太太!咱们应当给高第找婆家!近来她脾气太坏,闹得简直有点不象话!"
瑞丰不敢轻易发表意见,只把切所能集合起来表情都摆在脸上,又是皱眉,又是眨眼,还舔舔嘴唇,表现出他关切与注意。
大赤包没有生气,而只把嘴角往下撇,撇到成道很细很长曲线,才又张开:"你横是不敢说桐芳闹得不象话!"
瑞丰停止皱眉,挤眼。他小干脸上立刻变成"没字碑"。他不敢因为"作戏"而显出偏袒,招任何方面不快。
晓荷从太太脸色和语声去判断,知道她不会马上作"总攻击",搭讪着说:"真,真不放心高第!""瑞丰!"大赤包马上来主意:"你帮帮忙,有合适人给她介绍个!"
瑞丰受宠若惊,脸上象打个闪似,忽然亮:"定帮忙!定!"说完,他开始去检查他脑子,颇想能马上找到两位合适女婿,送交大赤包审核备案。同时,他心里说:"嘿!假若能作大媒!给冠家!给冠家!"也许是因为太慌促吧,他竟目没能马上想起配作冠家女婿"举子"来。他改话,以免老楞着:"家家有本难念经!""怎?府上也……"晓荷也皱皱眉,知道这是轮到他该表示同情与关切时候。
"提起来话长得很!"瑞丰小干脸上居然有点湿润意思,象脸全部都会落泪似。
"闲谈!闲谈!反正不会拉老婆舌头!"晓荷急于要听听祁家争斗经过。
凭良心说,瑞丰实在没有什委屈可诉。可是,他必须说出点委屈来,以便表示自己是怎样大仁大义;假若没有真,他也须"创作"出些实事。个贤人若是甘心受苦难而声不出,个凡人就必须说出自己苦难,以便自居为贤人。吸着刚泡来香茶,他象个受气媳妇回到娘家来似,诉说着祁家四代罪状。最后,他提到已经不能再住在家里,因为大哥瑞宣与大嫂都压迫着他教他分家。这,分明是个十成十谎言,可是为得别人同情,谎言是必须用工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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