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哪回吃饭没给钱?你怎这样不信话呢?"冠先生假装儿皱上眉,和跑堂逗着玩。"告诉你,越丢多地方,才越好作生意!朝天子朝臣;就怕个地方个天子,到处是天子,乱打锅粥,那才没办法!你明白意思?"
跑堂不敢得罪照顾主儿,可也不便十分得罪自己良心,他没置可否笑下,赶紧出去端菜。
当个文化熟到稀烂时候,人们会麻木不仁把惊魂夺魄事情与刺激放在旁,而专注意到吃喝拉撒中小节目上去。瑞丰,在吃过几杯竹叶青之后,把切烦恼都忘掉,而觉得世界象刚吐蕊花那样美好。在今天早半天,不论是在学校里,还是在天安门前,假若有人对他说两句真话,他或者能明白过来点,而多少要收起去些无聊。不幸,
不敢再说什。若要再争争,便破坏彼此真诚与热烈。
"吃什?瑞丰!"这又完全是出于客气。只要冠先生决定请客,他就也决定吃什与吃哪个饭馆。对于吃,他经验与知识足以使他自信,而且使别人绝不吃亏。"吃安儿胡同烤肉怎样?"他没等瑞丰建议出来,就这样问。
瑞丰听到安儿胡同与烤肉,口中马上有大团馋涎往喉中流去,噎得他没能说出话来,而只极恳切点头。他肚中响得更厉害。
不知不觉,他们俩脚底下都加劲。烤肉是最实际东西,他们暂时忘其他切。
可是,战争到底也鞭挞到他们俩,不管他们俩是怎样乐观,无耻,无聊。那名气很大烤肉小铺子没有开张,因为市上没有牛羊肉。城内牛羊已被宰光,远处因战争阻隔,来不到城中。看着那关着门小铺,他们俩几乎要落泪。
很抱歉,冠先生把瑞丰领到西长安街家四川馆,找个小单间。瑞丰没有多大吃辣子本事,而又不便先声明,心中颇不自在。冠先生没看菜牌子,而只跟跑堂嘀咕两句。会儿,跑堂拿上来个很精致小拼盘,和壶烫得恰到好处竹叶青。
抿口色香俱美竹叶青,瑞丰叫声:"好!"冠先生似笑不笑笑下:"先别叫好!等着尝尝要菜吧!"
"不辣吧?"瑞丰对自己口腹忠诚胜过客气。"真正川菜并不辣!请你放心!"冠先生眼中发出点知识渊博光。用嘴唇裹点点酒,他咂着滋味说:"酒烫得还好!"
跑堂好象跟冠先生很熟,除端菜伺候而外,还跟冠先生说闲话。冠先生为表示这是随便吃点便饭,不必讲究什排场,也就和跑堂问答,透出点亲热劲儿。跑堂端上来个炒菜,冠先生顺口随便问:"生意怎样?""不好呢!"跑堂——位三十多岁,每说句话,必笑下,小矮个儿——皱皱眉,又赶快笑下。"简直不好作生意!不预备调货吧,怕有吃主儿来;预备吧,碰巧,就天没有个吃主儿!"他又笑下,笑得很惨。"干这杯!"冠先生先让瑞丰酒,而后才又安慰跑堂:"生意就快好起来!"
"是吗?"这回,跑堂连笑两下。可是,刚笑完,他就又觉出来笑得太幼稚些。"保定也丢,生意还能……"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