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,他样子,神气都变得象另个人。以前,他是胖胖,快乐,天真,大方;现在,他太阳穴与腮全陷进去,缺许多牙齿,而神气又是那惊慌不安。看到这种神气,瑞宣就十分惭愧。可是,惭愧并没能完全胜过他好奇。本来吗,事情本身是太奇——被日本宪兵捕去,而还能活着出来,太奇怪!况且,钱老人为什这样不肯说狱中那段事实呢?
慢慢,他测悟出来:日本人,当放老人时候,定强迫他起下誓,不准把狱中情形告诉给第二个人。假若这猜得不错,以老人诚实,必定不肯拿起誓当作白玩。可是,从另方面看,老人通达是不亚于他诚实,为什定要遵守被迫起下誓言呢?不,事情恐怕不能就这简单吧?
再想,瑞宣不由便想到老人将来:老人是被日本人打怕,从此就这声不响活下去呢?还是被打得会懂得什叫作仇恨,而想报复呢?他不敢替老人决定什。毒刑是会把人打老实,他不愿看老人就这老老实实认输。报复吧?个人有什力量呢!他又不愿看老人白白去牺牲——老人家子已快死净!
对钱太太与钱大少爷死,老人来二去都知道。在他梦中,他哭过,哭他妻和子。醒着时候,他没有落个泪。他只咬着那未落净牙,腮上陷坑儿往里嘬嘬动。他眼会半天不眨巴向远处看,好象要z.sha和要杀人似楞着。他什也不说,而只这楞着。瑞宣很怕看老人这发呆。他不晓得怎样去安慰才好,因为他根本猜不到老人为什这样发楞——是绝望,还是计划着报仇。
老人很喜欢听战事消息,瑞宣是当然报道者。这也使瑞宣很为难。他愿意把刚刚听来消息,与他自己意见,说给老人听;老人理解是比祁老人和韵梅高明得很多。可是,只要消息不十分好,老人便不说什,而又定着眼楞起来。他已不象先前那样婆婆妈妈和朋友谈话,而是在听友人话以后,他自己去咂摸滋味——他把心已然关在自己腔子里。他好象有什极应保守秘密大计划,必须越少说话越好锁在心里。瑞宣很为难,因为他不会撒谎,不会造假消息,而又不愿教老人时时不高兴。他只能在不完全欺骗中,设法夸大那些好消息,以便使好坏平衡,而减少些老人苦痛。可是,听到好消息,老人便要求喝点酒,而酒是,在养病时候,不应当喝。
虽然钱诗人有那多改变,并且时时使瑞宣为难,可是瑞宣仍然天天来看他,伺候他,陪着他说话儿。伺候钱诗人差不多成瑞宣种含有宗教性服务。有天不来,他就有别种郁闷难过而外又加上些无可自恕罪过似。钱先生也不再注意冠晓荷。金三爷或瑞宣偶然提起冠家,他便闭上口不说什,也不问什。只有在他身上不大好受,或心里不甚得劲儿时候,若赶上冠家大声猜拳或拉着胡琴唱戏,他才说声"讨厌",而闭上眼装睡。瑞宣猜不透老先生心里。老人是完全忘以前事呢?还是假装忘记,以便不露痕迹去报仇呢?真,钱先生已经变成个谜!瑞宣当初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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