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敬爱钱先生,就是因为老人诚实,爽直,坦白,真有些诗人气味。现在,他极怕老人变成个丧胆,连句带真感情话也不敢说人。不,老人不会变成那样人,瑞宣心中盼望着。可是,等老人身体完全康复之后,他究竟要作些什呢?个谜!金三爷来次数少些。看亲家病天比天好,又搭上冠家也没敢再过来寻衅,他觉得自己已尽责任,也就不必常常来。
可是,每逢他来到,钱老人便特别高兴。这使瑞宣几乎要有点嫉妒。瑞宣晓得往日金三爷在钱老人眼中,只是个还不坏亲友,而不是怎样不起人物。虽然诗人心中也许尽可能消灭等级,把只要可以交往人都看作朋友,律平等,可是瑞宣晓得老人到底不能不略分分友人高低——他确晓得往日金三爷并不这样受钱老人欢迎。
瑞宣,当金三爷也来看病人时候,很注意听两位老人都说些什,以便猜出钱老人特别喜欢金三爷理由。他只有纳闷。金三爷谈话和平日样简单,粗鲁,而且所说都是些最平常事,绝对没有启发心智或引人作深想地方。
在庆祝保定陷落第二天,瑞宣在钱家遇到金三爷。这是个要变天气日子,天上有些不会落雨,而只会遮住阳光灰云,西风阵阵刮得很凉。树叶子纷纷往下落。瑞宣穿上件旧薄棉袍。金三爷却还只穿着又长又大件粗白布小褂,上面罩着件铜钮扣青布大坎肩——已是三十年东西,青色已变成暗黄,胸前全裂口。在坎肩外边,他系条蓝布搭包。
钱诗人带着满身伤,更容易感觉到天气变化;他浑身都酸疼。见金三爷进来,他便说:"天气要变呀,风多凉啊!"
"凉吗?还出汗呢!"真,金三爷脑门上挂着不少很大汗珠。从怀里摸出块象小包袱似手绢,仿佛是擦别人头似,把自己秃脑袋用力擦番。随擦,他随向瑞宣打个招呼。对瑞宣,他态度已改变好多,可是到底不能象对李四爷那亲热。坐下,好大会儿,他才问亲家:"好点吧?"
钱老人,似乎是故意求怜,把身子蜷起来。声音也很可怜,他说:"好点!今天可又疼得厉害!要变天!"说罢,老人眨巴着眼等待安慰。
金三爷捏捏红鼻头,声如洪钟似:"也许要变天!边养,边也得忍!忍着疼,慢慢就不疼!"
在瑞宣看,金三爷话简直说不说都没大关系。可是钱老人仿佛听到最有意义劝慰似,连连点头。瑞宣知道,当初金三爷是崇拜钱诗人,才把姑娘给孟石。现在,他看出来,钱诗人是崇拜金三爷。为什呢?他猜不出。
金三爷坐有十分钟。钱老人说什,他便顺口答音回答声"是",或"不是",或句很简单而没有什意思短话。钱老人不说什,他便也声不响,呆呆坐着。楞好大会儿,金三爷忽然立起来。"看看姑娘去。"他走出去。在西屋,和钱少奶奶说大概有两三句话,他找个小板凳,在院中坐好,极深沉严肃抽袋老关东叶子烟。当当把烟袋锅在阶石上磕净,立起来,没进屋,只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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