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是多而充实。妞子也不肯落后,"妈!妞妞戴!"
妈妈没办法,只好抽出点工夫,给妞子作串儿"葫芦"。只缠得个小黄老虎,她就把线笸箩推开。没有旁过节东西,只挂串儿"葫芦"有什意思呢?假若孩子们肚子里没有点好东西,而只在头上或身上戴串儿五彩小玩艺,那简直是欺骗孩子们!她在暗地里落泪。
天佑在初五清早,拿回来斤猪肉和两束蒜台。小顺儿虽不懂得分两,也看出那块肉是多不体面。"爷爷!就买来这小块块肉哇?"他笑着问。
爷爷没回答出什来,在祁老人和自己屋里打个转儿,就搭讪着回铺子。他非常悲观,但是不愿对家里人说出来。他生意没有法子往下作,可是又关不门。日本人不准任何商店报歇业,不管有没有生意。天佑知道,自从大小汉*们都得势以后,绸缎生意稍微有点转机。但是,他铺子是以布匹为主,绸缎只是搭头儿;真正讲究穿人并不来照顾他。专靠卖布匹吧,般人民与四郊老百姓都因为物价高涨,只顾吃而顾不穿,当然也不能来照顾他。再说,各地战争使货物断绝来源;他既没法添货,又不象那些大商号有存货可以居奇。他简直没有生意。他愿意歇业,而官厅根本不许呈报。他须开着铺子,似乎专为上税与定阅官办报纸——他必须看两份他所不愿意看报纸。他和股东们商议,他们不给他点好主意,而仿佛都愿意立在旁看他笑话。他只好裁人。这又给他极大痛苦。他铺伙既没有犯任何规矩,又赶上这兵荒马乱理应共患难时候,他凭什无缘无故辞退人家呢?五月节,他又裁去两个人。两个都是他亲手教出来徒弟。他们解他困难,并没说句不好听话。他们愿意回家,他们家里有地,够他们吃两顿棒子面。可是,他们越是这样好离好散,他心中才越难过。他觉得他已是个毫无本领,和作事不公平人。他们越原谅他,他心中便越难受。
更使他揪心是,据说,不久日本人就要清查各铺户货物,而后由他们按照存货多少,配给新货。他们给你多少是多少,他们给你什你卖什。他们也许只给你三匹布,而配上两打雨伞。你就须给买主儿块布,把或两把雨伞,不管人家需要雨伞与否!
天佑黑胡子里露出几根白来,在表面上,他要装出沉得住气样子,声不哼不响。他是北平铺子掌柜,不能当着店伙与徒弟们胡说乱骂。可是,没有人在他面前,他胡子嘴儿就不住动:"这算买卖规矩呢?布铺吗,卖雨伞!是这儿掌柜呢,还是日本人是掌柜呢?"叨唠完阵,他没法儿不补上个"他妈!"他不会骂人撒村,只有这三个字是他野话,而也只有这三个字才能使他心中痛快下。
这些委屈为难,他不便对铺子人说,并且决定也不教家里人知道。对老父亲,他不单把委屈圈在心里,而且口口声声说切都太平,为是教老人心宽点。就是对瑞宣,他也不愿多说什,他知道三个儿子走两个,不能再向对家庭最负责长子拉不断扯不断发牢骚。父子见面,几乎是很大痛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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