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公园老柏树下品茗或摆棋。"通俗"点,什刹海畔借着柳树支起凉棚内,也可以爽适吃半天茶,咂几块酸梅糕,或呷碗八宝荷叶粥。愿意洒脱点,可以拿上钓竿,到积水滩或高亮桥西边,在河边古柳下,作半日垂钓。好热闹,听戏是好时候,天越热,戏越好,名角儿们都唱双出。夜戏散台差不多已是深夜,凉风儿,从那槐花与荷塘吹过来凉风儿,会使人精神振起,而感到在戏园受四五点钟闷气并不冤枉,于是便哼着《四郎探母》什高高兴兴走回家去。天气是热,而人们可以躲开它!在家里,在公园里,在城外,都可以躲开它。假若愿远走几步,还可以到西山卧佛寺,碧云寺,与静宜园去住几天啊。就是在这小山上,人们碰运气还可以在野茶馆或小饭铺里遇上位御厨,给作两样皇上喜欢吃菜或点心。
就是在祁家,虽然没有天棚与冰箱,没有冰碗儿与八宝荷叶粥,大家可也能感到夏天可爱。祁老人每天早晨推开屋门,便可以看见他蓝,白,红,与抓破脸牵牛花,带着露水,向上仰着有蕊喇叭口儿,好象要唱首荣耀创造者歌似。他倭瓜花上也许落着个红蜻蜓。他没有上公园与北海习惯,但是睡过午觉,他可以慢慢走到护国寺。那里天王殿上,在没有庙会日子,有评讲《施公案》或《三侠五义》;老人可以泡壶茶,听几回书。那里殿宇很高很深,老有溜溜小风,可以教老人避暑。等到太阳偏西,他慢慢走回来,给小顺儿和妞子带回两块豌豆黄或两三个香瓜。小顺儿和妞子总是在大槐树下,面拣槐花,面等候太爷爷和太爷爷手里吃食。老人进门,西墙下已有荫凉,便搬个小凳坐在枣树下,吸着小顺儿妈给作好绿豆汤。晚饭就在西墙儿荫凉里吃。菜也许只是香椿拌豆腐,或小葱儿腌王瓜,可是老人永远不挑剔。他是苦里出身,觉得豆腐与王瓜是正合他身分。饭后,老人休息会儿,就拿起瓦罐和喷壶,去浇他花草。作完这项工作,天还没有黑,他便坐在屋檐下和小顺子们看飞得很低蝙蝠,或讲两个并没有什趣味,而且是讲过不知多少遍数故事。这样,便结束老人天。
天佑太太在夏天,气喘得总好些,能够磨磨蹭蹭作些不大费力事。当吃饺子时候,她端坐在炕头上,帮着包;她包很细致严密,饺子边缘上必定捏上花儿。她也帮着晒菠菜,茄子皮,晒干藏起去,备作年下作饺子馅儿用。吃倭瓜与西瓜时候,她必把瓜子儿晒在窗台上,等到雨天买不到糖儿豆儿,好给孩子们炒些,占住他们嘴。这些小操作使她暂时忘死亡威胁。有时候亲友来到,看到她正在作事,就必定过分称赞她几句,而她也就懒懒回答:"唉,又活啦!可是,谁知道冬天怎样呢!"
就是小顺儿妈,虽然在炎热三伏天,也还得给大家作饭,洗衣服,可也能抽出点点工夫,享受点只有夏天才能得到闲情逸致。她可以在门口买两朵晚香玉,插在头上,给她自己放着香味;或找点指甲草,用白矾捣烂,拉着妞子小手,给她染红指甲。
瑞宣没有嗜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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