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是!"瑞宣手颤着,提上鞋;而后,扯开屋门闩。
几条黑
瑞宣想错,日本人捕人并不敲门,而是在天快亮时候,由墙外跳进来。在大处,日本人没有独创哲学,文艺,音乐,图画,与科学,所以也就没有远见与高深思想。在小事情上,他们却心细如发,捉老鼠也用捉大象力量与心计。小事情与小算盘作得周到详密,使他们象猴子拿虱子似,拿到个便满心欢喜。因此,他们忘大事,没有理想,而天到晚苦心焦虑捉虱子。在瑞宣去看而没有看到钱先生第三天,他们来捕瑞宣。他们捕人方法已和捕钱先生时候大不相同。
瑞宣没有任何罪过,可是日本人要捉他。捉他,本是最容易事。他们只须派名宪兵或巡警来就够。可是,他们必须小题大作,好表示出他们聪明与认真。约摸是在早上四点钟左右吧,辆大卡车停在小羊圈口外,车上有十来个人,有穿制服,有穿便衣。卡车后面还有辆小汽车,里面坐着两位官长。为捕个软弱书生,他们须用十几个人,与许多汽油。只有这样,日本人才感到得意与严肃。日本人没有幽默感。
车停住,那两位军官先下来视察地形,而后在胡同口上放哨。他们拿出地图,仔细阅看。他们互相耳语,然后与卡车上轻轻跳下来人们耳语。他们倒仿佛是要攻取座堡垒或军火库,而不是捉拿个不会抵抗老实人。这样,商议半天,嘀咕半天,位军官才回到小汽车上,把手交插在胸前,坐下,觉得自己非常重要。另位军官率领着六七个人象猫似轻快往胡同里走。没有点声音,他们都穿着胶皮鞋。看到两株大槐,军官把手扬两个人分头爬上树去,在树叉上蹲好,把枪口对准五号。军官再扬手,其余人——多数是中国人——爬墙爬墙,上房上房。军官自己藏在大槐树与三号影壁之间。
天还没有十分亮,星星可已稀疏。全胡同里没有点声音,人们还都睡得正香甜。点晓风吹动着老槐枝子。远处传来两声鸡鸣。个半大猫顺着四号墙根往二号跑,槐树上与槐树下枪马上都转移方向。看清楚是个猫,东洋武士才又聚精会神看着五号门,神气更加严肃。瑞宣听到房上有响动。他直觉想到那该是怎回事。他根本没往闹贼上想,因为祁家在这里住过几十年,几乎没有闹过贼。人缘好,在这条胡同里,是可以避贼。声没出,他穿上衣服。而后,极快他推醒韵梅:"房上有人!别大惊小怪!假若教他们拿去,别着急,去找富善先生!"
韵梅似乎听明白,又似乎没有听明白,可是身上已发颤。"拿你?剩下个人怎办呢?"她手紧紧扯住他裤子。
"放开!"瑞宣低声急切说:"你有胆子!知道你不会害怕!千万别教祖父知道!你就说,陪着富善先生下乡,过几天就回来!"他转身,极快下地。"你要不回来呢?"韵梅低声问。
"谁知道!"
屋门上轻轻敲两下。瑞宣假装没听见。韵梅哆嗦得牙直响。
门上又响声。瑞宣问:"谁?"
"你是祁瑞宣?"门外轻轻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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