韵梅没加思索,便跑出去。到厨房去找开墙家伙。她没想她有杵开界墙能力,和杵开以后有什用处。她只觉得这是个办法,并且觉得她必定有足够力气把墙推开;为救丈夫,她自信能开座山。
正在这个时候,祁老人起来,拿着扫帚去打扫街门口。这是他每天必作运动。高兴呢,他便扫干净自己与六号门外,直扫到槐树根儿那溜儿,而后跺跺脚,直直腰,再扫院中。不高兴呢,他便只扫扫大门台阶,而后扫院内。不管高兴与否,他永远不扫三号门外,他看不起冠家人。这点运动使他足以给自己保险——老年人多动动,身上就不会长疙疸与痈疽。此外,在他扫完院子时候,他还要拿着扫帚看看儿孙,暗示给他们这就叫作勤俭成家!
天佑太太与韵梅都没看见老人出去。
老人拐过影壁就看到那两个人,马上他说话。这是他自己院子,他有权利干涉闯进来人。"怎回事?你们二位?"他话说得相当有力,表示出他权威;同时,又相当柔和,以免得罪人——即使那两个是土匪,他也不愿得罪他们。等到他看见他们枪,老人决定不发慌,也不便表示
是中国人?"韵梅瞪着眼问。
矮点人发气:"告诉你,们对你可是很客气,别不知好歹!回去!"他枪离韵梅更近些。
她往后退退。她嘴干不过手枪。退两步,她忽然转过身来,小跑着奔南屋去。她本想不惊动婆母,可是没别办法;她既出不去街门,就必须和婆母要个主意。
把婆母叫醒,她马上后悔。事情是很简单,可是她不知道怎开口好。婆母是个病身子,她不应当大惊小怪吓噱她。同时,事情是这紧急,她又不该磨磨蹭蹭绕弯子。进到婆母屋中,她呆呆楞起来。
天已经大亮,南屋里可是还相当黑。天佑太太看不清楚韵梅脸,而直觉感到事情有点不大对:"怎啦?小顺儿妈!"
韵梅憋好久眼泪流下来。她可是还控制着自己,没哭出声来。
"怎啦?怎啦?"天佑太太连问两声。
"瑞宣,"韵梅顾不得再思索。"瑞宣教他们抓去!"象有几滴冰水落在天佑太太背上,她颤两下。可是,她控制住自己。她是婆母,不能给儿媳个坏榜样。再说,五十年生活都在战争与困苦中渡过,她知道怎样用理智与心计控住感情。她用力扶住张桌子,问声:"怎抓去?"
极快,韵梅把事情述说遍。快,可是很清楚,详细。
天佑太太眼看到生命尽头。没瑞宣,全家都得死!她可是把这个压在心里,没有说出来。少说两句悲观话,便能给儿媳点安慰。她楞住,她须想主意。不管主意好不好,总比哭泣与说废话强。"小顺儿妈,想法子推开块墙,告诉六号人,教他们给使馆送信去!"老太太这个办法不是她创作,而是跟祁老人学来。从前,遇到兵变与大战事,老人便杵开块墙,以便两个院子人互通消息,和讨论办法。这个办法不定能避免灾患,可是在心理上有很大作用,它能使两个院子人都感到人多势众,减少恐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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