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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,他手下人都多长出只眼,个耳,和好几个新心孔。他们已不是朋友与同事,而是群强被圈在块儿狼,谁都想冷不防咬别人口。东阳喜欢这种情形:他们彼此猜忌,就不能再齐心反抗他。他管这个叫作政治手腕。他会儿把这三个捏成组,反对那四个;会儿又把那四个叫来,反对另外两个。他脸天到晚扯动,心中也老在闹鬼。坐着坐着,因为有人咳嗽声,他就吓身冷汗,以为这是什暗号,要有什,bao动。睡着睡着也时常惊醒,在梦里他看见炸弹与谋杀。他世界变成个互相排挤,暗杀,升官,享受,害怕,所组成面蛛网,他天到晚老忙着布置那些丝,好不叫个鸟儿冲破他网,而能捉住几个蚊子与苍蝇。
对于日本人,他又另有套。他不是冠晓荷,没有冠晓荷那高文化。他不会送给日本人张名画,或对古瓶;他自己就不懂图画与磁器,也没有审美能力。他又不肯请日本人吃饭,或玩玩女人,他舍不得钱。他方法是老跟在日本人后面,自居为条忠诚癞狗。上班与下班,他必去给日本人鞠躬;在办公时间内还要故意到各处各科走两遭,专为给日本人致敬。物无大小,连下雨天是否可以打伞,他都去请示日本人。他天不定要写多少签呈,永远亲自拿过去;日本人要是正在忙碌,没工夫理会他,他就规规矩矩立在那里,立个钟头也不在乎,而且越立得久越舒服。在日本人眼前,他不是处长,而是工友。他给他们点烟,倒茶,找雨伞,开汽车门。只要给他们作件小事,他立刻心中亮:"升官!"他写好文稿,也要请他们指正,而凡是给他删改过两个字人都是老师。
他给他们礼物是情报。他并没有什真实,有价值消息去报告,而只求老在日本人耳旁唧唧咕咕,好表示自己有才干。工友与同事们给他报告,不论怎不近情理,他都信以为真,并且望风捕影把它们扩大,交给日本人。工友与同事们贪功买好,他自己也贪功买好,而日本人又宁可屈杀多少人,也不肯白白放过个谣言去。这样,他责任本是替日本人宣传德政,可是变成替日本人广为介绍屈死鬼。在他手下,不知屈死多少人。日本人并不讨厌他罗嗦,反倒以为他有忠心,有才干。日本人心计,思想,与才力,都只在颗颗细数绿豆与芝麻上显露出来,所以他们喜爱东阳无中生有,琐碎,情报。他情报,即使在他们细心研究以后,证明毫无根据,他们也还乐意继续接受他资料,因为它们即使毫无用处,也到底足以使他们运用心计,象有回事儿似研究番。白天见鬼是日本人最好心理游戏。
蓝东阳,这样,成个红人。
他有钱,坐上汽车,并且在南长街买处宅子。可是,他还缺少个太太。
他也曾追逐过同事中"花瓶",但是他脸与黄牙,使稍微有点人性女子,都设法躲开他。他三天两头闹失恋。失恋,他便作诗。诗发表之后,得到稿费,他苦痛便立刻减轻;钱是特效药。这样,他失恋始终没引起什严重,象z.sha类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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