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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人都立住，没有什要事便跟在后面与两旁。北平人是爱看热闹。只要眼睛有东西可看，他们便看，跟着看，点不觉得厌烦。他们只要看见热闹，便忘耻辱，是非，更提不到愤怒。

天佑眼被泪迷住。路是熟，但是他好象完全不认识。他只觉得路很宽，人很多，可是都象初次看见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作什。他机械句句喊，只是喊，而不知道喊什。慢慢，他头上汗与眼中泪联结在处，他看不清路，人，与切东西。他头低下去，而仍不住喊。他用不着思索，那几句话象自己能由口中跳出来。猛抬头，他又看见马路，车辆，行人，他也更不认识它们，好象大梦初醒，忽然看见日光与东西似。他看见个完全新世界，有各种颜色，各种声音，而切都与他没有关系。切都那热闹而冷淡，美丽而惨酷，都静静看着他。他离着他们很近，而又象很远。他又低下头去。

走两条街，他嗓子已喊哑。他感到疲乏，眩晕，可是他腿还拖着他走。他不知道已走在哪里，和往哪里走。低着头，他还喊叫那几句话。可是，嗓音已哑，倒仿佛是和自己叨唠呢。抬头，他看见座牌楼，有四根极红柱子。那四根红柱子忽然变成极粗极大，晃晃悠悠向他走来。四条扯天柱地红腿向他走来，眼前都是红，天地是红，他脑子也是红。他闭上眼。

过多久，他不知道。睁开眼，他才晓得自己是躺在东单牌楼附近。卡车不见，三个枪手也不见，四围只围着圈小孩子。他坐起来，楞着。楞半天，他低头看见自己胸。坎肩已不见，胸前全是白沫子与血，还湿着呢。他慢慢立起来，又跌倒，他腿已象两根木头。挣扎着，他再往起立；立定，他看见牌楼上边只有抹阳光。

他身

不晓得他多收货。为这十双鞋，他们又跑半座城。他们必须查出这十双鞋来，否则没法交差。查到，他们不能承认自己疏忽，而必把过错派在别人身上。

转转眼珠，大伙计想好主意："们多收货，受罚好啦！"

这回，他们可是不受贿赂。他们必须把掌柜带走。日本人为强迫实行"平价"，和强迫接收他们派给货物，要示示威。他们把天佑掌柜拖出去。从车里，他们找出预备好件白布坎肩，前后都写着极大红字——*商。他们把坎肩扔给天佑，教他自己穿上。这时候，铺子外边已围满人。浑身都颤抖着，天佑把坎肩穿上。他好象已经半死，看看面前人，他似乎认识几个，又似乎不认识。他似乎已忘羞耻，气愤，而只那颤抖着任人摆布。

日本人上车。三个中国人随着天佑慢慢走，车在后面跟着。上马路，三个人教给他："你自己说：是*商！是*商！多收货物！不按定价卖东西！是*商！说！"天佑声没哼。

三把手枪顶住他背。"说！"

"是*商！"天佑低声说。平日，他语声就不高，他不会粗着脖子红着筋喊叫。

"大点声！"

"是*商！"天佑提高点声音。

"再大点！"

"是*商！"天佑喊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