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老太太正要告辞,瑞丰满头大汗,象被
孩子们糟蹋院子,而且他们全家都老实勤俭,连个不三不四朋友也没有。
第二天,孟家搬进来。祁老人虽然相当满意他房客,可是不由就更思念去世儿子。在院中看着孟家出来进去搬东西,老人低声说,"天佑!天佑!你回来可别走错屋子呀!你南屋租出去!"
马老太太穿着干净衣服,很腼腆来看祁老人。她不是喜欢串门子人,老人猜到她必定有要事相商。天佑太太也赶紧过来陪着说话。虽然都是近邻,可是来彼此不大常来往,二来因日本人闹每家都有本难念经,所以偶尔相见,话就特别多。大家谈好大半天,把心中委屈都多少倾倒出些,马老太太才说到正题。她来征求祁老人意见,假若长顺真和小崔太太结婚,招大家耻笑不招?祁老人是全胡同里最年高有德人,假若他对这件事没有什指摘,马老太太便敢放胆去办。
祁老人遇见难题。他几乎无从开口。假若他表示反对,那就是破坏人家婚姻——俗语说得好,硬拆十座庙,不破门婚呀!反之,他若表示同意吧,谁知道这门婚事是吉是凶呢?第,小崔太太是个寡妇,这就不很吉祥。第二,她比长顺岁数大,也似乎不尽妥当。第三,即使他们决定结婚,也并不能解决切呀;大赤包那笔钱怎办呢?
他小眼睛几乎闭严,也决定不什。说话就要负责,他不能乱说。想来想去,他只想起来:"这年月,这年月,什都没法办!"
天佑太太也想不出主意来,她把瑞宣叫过来。瑞宣病好点,可是脸色还很不好看。把事情听明白,他马上想到:"个炸弹,把大赤包,高亦陀那群狗男女全炸得粉碎!"但是,他截住这句最痛快,最简截,最有实效话。假若他自己不敢去扔炸弹,他就不能希望马老太太或长顺去那办。他知道只有炸弹可以解决切,可也知道即使炸弹就在手边,他,马老太太,长顺,都不敢去扔!他自己下过狱,他父亲被日本人给逼得投河,他可表示什?他只吐血,给父亲打坑,和借钱给父亲办丧事,而没敢去动仇人根汗毛!他只知道照着传统办法,尽作儿子责任,而不敢正眼看那祸患根源。他教育,历史,文化,只教他去敷衍,去低头,去毫无用处牺牲自己,而把报仇雪恨当作太冒险,过分激烈事。
沉默好久,他极勉强把难堪与羞愧象压抑口要喷出热血似压下去,而后用他惯用柔和语调说:"据看,马老太太,这件婚事倒许没有人耻笑。你,长顺,小崔太太,都是正经人,不会招出闲言闲语来。难处全在他们俩结婚,就给冠家很大很大刺激。说不定他们会用尽心机来捣乱!"
"对!对!冠家什屎都拉,就是不拉人屎!"祁老人叹着气说。
"可是,要不这办吧,小崔太太马上就要变成,变成……"马老太太嘴和她衣服样干净,不肯说个不好听字。看看这个,看看那个,她失去平日安静与沉稳。
屋里没有声音,好象死亡影子轻轻走进来。刚交过五点。天短,已经有点象黄昏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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