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荷把手放下来。"并没哭!哭不得!现在哭不得!想想看,自从她下狱,街坊四邻就都对翻白眼;他们要是知道冠所长死,不就更小看,说不定还许啐两口吗?不哭,伤心知道,可是不能教街坊们听见,得意!""大哥!"瑞丰急忙把落错泪擦去,而改为含笑:"大哥,你见得对,高明!"
晓荷长叹声,凄
人还不那容易饿死!"
"相信你话,钱伯伯!回到家里,把招弟事告诉爸爸不告诉呢?"
"告诉他!告诉他,他必马上找招弟去,必定到处去吹嘘他女儿当特务。这来,招弟必吃亏,而无从红起来。她红不起来,咱们就减少个祸害星!""可是她要是红不起来,也许她就不来找,教也去当……"
"人是活,高第!要见机而作,不能先给自己画好白线,顺着它走!"老人立起来。"还有,随时跟瑞宣商议,他没胆子,可有个细心!"
高第也立起来。"钱伯伯,以后上哪儿找你去呢?""这里,要不在这里,告诉后院明月和尚,他是咱们人。见到他,先要说敬惜字纸①,要不然他不相信你!"高第随着老人,慢慢往庙外走,看着老人手中口袋,她好奇问出来:"钱伯伯,口袋里有什?"老人立住,看着她,笑笑,没说什。快到庙门口,老人教高第先出去:"高第记住!别对任何人说事!好好回家,等着招弟,或消息。别着急,发愁!见机而作!你是个好孩子,早就知道!走吧!"
高第先独自走出来。她不敢回头再看看,知道老人不愿和她同出来必有用意,她不便再东瞧西望,惹老人不高兴。可是,老人黑瘦脸与温和笑容,还都非常清晰在她心中。那个形影,象发着光与热力,使她看见春天,全身都温暖起来。那个形影,象个最美丽菩萨似,教她感到安全,给她无限希望。她想到,即使马上再遇到招弟,马上去当特务,她也会连眼也不眨下,便去冒险,牺牲;有钱先生话在她心中,即使她马上掉脑袋,也是舒服!
最使她高兴是钱先生说没有报应。这几个字揭去她心上片黑云。她是她,大赤包是大赤包,她并不须替妈妈负责,承受惩罚。只要她大起胆来,敢去作钱先生教她作事,她便能对得起自己良心,也对得起切人。想明白这点,她全身都感到轻松,腿上有力气。她气走回家来。
冠晓荷和祁瑞丰正在屋中闲扯淡。看见他们俩,高第马上皱上眉。刚才,在小庙里,她见到位活菩萨;现在她看见对小鬼。他们俩,这对活鬼,特别丑恶,讨厌,因为她刚刚看见那慈祥,勇敢,有智慧,菩萨。她下决心,不再对他们客气,敷衍。瞪他们眼,象凭空响声雷似,告诉他们:"妈妈死啦!"晓荷不相信自己耳朵:"什吗!"
"妈妈死啦!"高第还瞪他们。
晓荷用手捂上眼。瑞丰看看他们父女,张着嘴,说不出话来。他居然动心,倒仿佛大赤包是万万死不得。"大哥!大哥!"瑞丰含着泪劝慰:"别太伤心!别……"他话噎在喉中,眼泪流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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