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着,她把最值钱东西和现钱带在身边,把笨重东西存在娘家,溜烟上天津。
菊子跑,东阳并不留恋。如今天下大乱,口袋白面就能换个大姑娘,胖菊子算个什!他喜欢胖娘们,要是女人按分量计价,他也可以用两袋子白面换个更肥来。
不过,等他发现菊子把他钱财拐跑,他两只眼珠齐往上吊,足足半个钟头没缓过气来。虽说屋子里东西没动,银行里也还有背着菊子存款,然而这些都不足以安慰他。
东阳真病重。焦躁,寒冷,恐惧,打四面八方向他袭来。他忽冷忽热,那张绿脸,会儿灰,会儿紫。发冷时节,那副黄牙板,个劲儿地直磕打。他想好好盘算盘算,可是,股透心凉寒气,逼得他没法集中思想。他想来想去,摆脱不开个死字。
猛地,他又全身发热,脑子里乱哄哄,象大群蝗虫嗡嗡地猛袭来。稍清醒,他就大声叫唤:"不想死,给钱,上日本去——。"
紧跑过去把所有窗户都给打开。
要是往常,来个日本大夫,东阳还不跟磕头虫似,鞠多少个躬。可是这回,他不怎高兴,担心思,替日本人办事儿,不是常被日本人毒死吗?
大夫给他点儿助消化药,他不敢吃。大夫左说右劝,费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药硬给他灌下去。
东阳躺在床上,认定自己快死,大声哭起来。
药慢慢打嗓子眼里往下窜,不多会儿,只听得肚子里咕噜咕噜个劲儿地响。准是给他下砒霜!他挣扎着爬下床来,把门窗又紧紧关上,稍微自在些。肚子松快点,不那难受,他笑。唔,没有,没给他下毒,可见日本人对他还是信得过。好吧,想个招儿,逃出北平。
日本大夫又来,东阳吃点儿药,迷迷糊糊地睡。他脑子静不下来,觉也睡不踏实。他放不下钱和菊子。东阳病得久,上头又派个校长到铁路学校来。
要是往常,瑞宣就该考虑按规矩辞职。可是这回,他连想也没想仍然照常到校上课。只要新校长不撵,他就按瑞全意思,照旧教他书。要是新校长真不留他,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。
新校长是个中年人,眼光短浅,不过
唔,干吗不,干吗不到日本去呢?那儿不也是他国家吗?
胖菊子另有她打算。她不乐意再伺候东阳。这不算对不住他。她耐着性子,用她那身肥肉供他取乐,足有三年之久。现在,用不着再低三下四地去讨好他。她要是真打算走,就得快——把东阳所有钱都敛去。
不能等他病好,趁他卧病在床,正是大好机会。她从东阳那儿弄来钱,早已换成金银藏到娘家去。可是东阳死,谁敢保日本人不会到她娘家去搜呢?要走就得快,跑得远远。马上走,不但能保住她存在娘家东西,还能把东阳身边细软也带走。
有金子,她也许就能跑到上海,或者南京那些大地方去,凭她这些年跟着大赤包和东阳学来身本事,还不能另起炉灶,大干场?
不能老这犹犹豫豫,她得赶快动手,趁东阳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,赶紧把细软敛到娘家去,然后拿上东阳图章,把他在银行里存现款卷个精光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