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除警报前几分钟,三号日本人咭咭呱呱说笑着回家,韵梅知道快完事。
解除警报信号响,韵梅马上跑到李家,祁老人跟在她后面。李四爷睁开眼睛看看他们,又把眼睛闭上。大家都找不到安慰他话。祁老人见多年老伙伴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,想放声大哭。
"爷爷,咱们回去吧?"韵梅悄悄问祖父。
祁老人点点头,由她搀着,回家。
又过三天,李四爷还是人事不醒。末,他睁开眼,看看老伴,看看家里人,慢慢闭上眼,从此不再睁开。
自己向反对动武,忘记自己谨小慎微处世哲学,只看见眼前站着两畜牲,连个白胡子老头也敢打。他从容不迫,声没吭,举起手来,照着日本人脸就是下子。他忽然觉着非常痛快,得意。他没作声,把所有劲儿全用在拳头上。
宪兵大皮靴,照着李老人腿阵猛踢,老人倒下。
白巡长不敢拦,他想救出自己老伙伴,可又惹不起那两个发狂野兽。
院子里人谁也没动动。老人抱住个宪兵腿,把他拖倒在地,两人就在院子里滚成团。
另个宪兵,跟着地上滚人转来转去,找准机会,冲着老人太阳穴就是下,李老人下子就不动。
虽说四大妈拿不出东西款待来吊丧人,守灵、出殡还是按规矩办。没得过李家好处人,知道四爷是个实诚人,都赶来磕三个头。得过他好处,哭得特别伤心,斟酒浇奠番。那得过他好处又时常骂他人,也跑来哭灵,借机倾诉下心里烦恼与不幸,骂自己对老人不够公道。
祁老人哭得很伤心。他和李四爷都是小羊圈长者。论年纪、经历和秉性,他俩都差不多。虽说不是亲戚,多年来也真跟手足不相上下。李四爷死,整条街上,也可以说全世界,就再也没有人能懂得祁老人那套陈谷子烂芝麻。他俩知根知底地交往辈子。
李四爷丧事办得挺象那回事,来人很多。那些窝脖儿杠大个儿,杠房,还有清音吹鼓手和打执事,都跟他有交情。他们穿孝;诚心诚意来发送这位老相好,直把他送出城。他们没法给他报仇,只能用祭奠、吹打、送殡和友情来表示他们心意,把他直送到坟地,让
两个宪兵住手,叫白巡长把所有没把窗户糊严实住户,都抓走下狱。
宪兵和白巡长都走,院子里人窝蜂似围上李四爷。自从他当里长,不知道挨他们多少骂。那是贫困逼得他们平白无故地骂人。如今,为他们,他躺下起不来。大家都哭。
大伙儿把李四爷抬回家,四爷两个多小时人事不知。虽说还没有解除警报,四大妈什也不管不顾,大声哭许久。她升着火,给老人烧开水喝。小羊圈人把警报忘个干二净,进进出出,都来看李四爷。
凌晨两点才解除警报。祁老人直没睡下。他过小会儿就走出来看看韵梅,然后回到自个儿屋里躺下。
韵梅披件破棉袄,靠在门框上,再不就半醒半睡地坐在门前台阶上。她很想去看看李四爷,可又不敢走开。不管是不是真有空袭,她都得坚守岗位。不论怎说,不能给家里人惹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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