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得想个法子搭救钱先生。"白巡长说着,指望金三能琢磨出点主意来。
"救他?那是当然。"金三打衣襟底下掏出搭子票子。"带钱来,个劲儿在这儿转悠,想把亲家赎出来。要是这些钱还不够,可以卖房子,舍得花钱。钱,房子算什!不管怎为难,也得见上亲家面,告诉他是个混蛋,简直不是人。知道,跟他说,他明白,定饶。他是个有学问人,通情达理。要是他们把他打死,没能当面跟他说清楚,在九泉之下可怎跟他见面呢。在棺材里都不得消停。帮兄弟把吧,帮兄弟把——可怜可怜吧。"
"当然要帮忙。"
"怎个帮法呢?"金三乐意给钱,可是他得先知道,这笔钱究竟用在什地方。
"得先找到钱先生朋友,然后,再块儿想办法救他。""上哪儿打听
基督精神。句话,你得哄着他点儿,别让他再怀疑你,跑去报告。""好吧,祁先生,又活,哪怕过两天就得去死呢,也感你恩。"白巡长藏起刀,伸手要开街门,准备出去。"你要是让人逮住,哪怕粉身碎骨,也不能连累别人。"瑞宣又低声告诫他。
白巡长点点头,而后打开街门。他把菜刀送回家,径上小庙。
他耷拉着脑袋走近小庙,打眼角往四下里瞅。庙门开着,院子里,佛堂里都没个人影儿。他走到庙门旁边,想买股香拿着,象个求神讨签样子。
忽然瞧见金三爷在庙门外不远地方蹲着。他认得金三红鼻子和大方脑袋。他咳声,金三下子蹦起来。白巡长挺神气地笑笑,说:"混得不错吧,金三爷?"他态度亲切,丝毫不显莽撞,只有当过多年警察人,才能做得这自然。
"怎啦?您是谁?"金三不知所措。
"不记得啦?"白巡长做得象个老相识。"姓白,家离小羊圈不远。"
小羊圈三个字,象把刀子捅进金三心窝儿。
白巡长往西头走,金三不知不觉地也跟着他走过去。
金三鼻子还是那红,可是不亮;原来油光锃亮脑门发暗,有深深纹路。眼皮红红,象好多天没睡觉似。鞋上,肩膀上,裤子上都蒙厚厚层灰,仿佛他在街上已经站好几天,"找个地方坐坐,"白巡长说。金三点点他那四方脑袋。"嗯?"刚坐下,金三就开话匣子,仿佛他心里憋肚子话,正等着机会蹦出来。哪怕来条狗冲他摇摇尾巴呢,他也会把心里话跟它说说。"亲家,那亲家,让人逮去,"他没头没脑地说起来。"钱先生?"白巡长说着,想起七年前抓钱先生那会儿事。"您怎知道?"
"是他们告诉——他们日本人。哎,这回真是造孽!为保住产业,好让闺女和外孙有口吃喝,跟日本人去攀交情。结果呢,只在庙门口张望下,他们就摸进庙里,偷偷把亲家绑走。而后,他们又哄说,别发愁,亏待不他。哼,七年前,日本人差点没把他脊梁骨给打折。不是人,没脸回家去见外孙子。把他爷爷送进虎口——还有什脸去见那孩子?"金三说又说,想把憋在心里苦闷气儿抖搂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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