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候喝两杯酒,还没有放下酒杯,他便面若重枣。他最爱花草,每到夏季必以极低价钱买几棵姥姥不疼、舅舅不爱五色梅。至于洋麻绳菜与草茉莉等等,则年年自生自长,甚至不用浇水,也到时候就开花。到上班时候,他便去上班。下班,他照直地回家。回到家中,他识字不多,所以不去读书;家中只藏着张画匠画《王羲之爱鹅》,也并不随时观赏,因为每到除夕才找出来挂在墙上,到正月十九就摘下来(注:正月十九摘画——北京旧俗,正月十八日“开市”,工人上工,商店开业,学生念书,官兵执差如常。新年期间应节日陈设,都应在十九日以前撤去。又,正月十九为“燕九节”,灯节通常要到这个时候才收灯。所以,挂近二十天画《王羲之爱鹅》也要摘下来。)。他只出来进去,劈劈柴,看看五色梅,或刷刷水缸。有人跟他说话,他很和气,低声地回答两句。没人问他什,他便老含笑不语,整天无话可说。对人,他颇有礼貌。但在街上走时候,他总是目不邪视,非到友人们招呼他,他不会赶上前去请安。每当母亲叫他去看看亲友,他便欣然前往。没有多大会儿,他便打道回府。“哟!怎这快就回来?”母亲问。父亲便笑那下,然后用布掸子啪啪地掸去鞋上尘土。辈子,他没和任何人打过架,吵过嘴。他比谁都更老实。可是,谁也不大欺负他,他是带着腰牌旗兵啊。
在十来岁时候,总爱刨根问底地问母亲:父亲是什样子?母亲若是高兴,便把父亲那些特点告诉给。总觉得父亲是个很奇怪旗兵。
父亲把打过三下那棵葱扔到房上去,非常高兴。从这时候起,直到他把《王羲之爱鹅》找出来,挂上,他不但老笑着,而且也先开口对大伙儿说话。他几乎是见人便问:这小子该叫什呢?
研究再研究,直到除夕给祖先焚化纸钱时候,才决定官名叫常顺,小名叫秃子,暂缺“台甫”。
在这之外,父亲并没有去买什年货,主要原因是没有钱。他可是没有忽略神佛,不但请财神与灶王纸像,而且请高香、大小红烛,和五碗还没有烙熟月饼。他也煮些年饭,用特制小饭缸盛好,上面摆上几颗红枣,并覆上块柿饼儿,插上枝松校,枝上还悬着几个小金纸元宝,看起来颇有新年气象。他简单地说出心中喜悦:“咱们吃什不吃什都不要紧,可不能委屈神佛!神佛赏给个老儿子呀!”
除夕,母亲和很早地就昏昏睡去,似乎对过年不大感兴趣。二姐帮着姑母作年菜,姑母边工作,边叨唠,主要是对不满。“早不来,晚不来,偏偏在过年时候来捣乱,贼秃子!”每逢她骂到满宫满调时候,父亲便过来,笑着问问:“姐姐,帮帮您吧!”
“你?”姑母打量着他,好象向来不曾相识似。“你不想想就说话!你想想,你会干什?”
父亲含笑想想,而后象与佐领或参领告辞那样,倒退着走出来。
街上,祭神花炮逐渐多起来。胡同里,每家都在剁饺子馅儿,响成片。赶到花炮与剁饺子馅声响汇合起来,就有如万马奔腾,狂潮怒吼。在这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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