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成指指德胜门城楼:“那不是城门?出城再说!”
十成不见,二哥还在那里立着。这里是比较凉爽地方,有水,有树,有芦苇,还有座不很高小土山。二哥可是觉得越来越热。他又坐在石头上。越想,越不对,越怕;头上又出汗。不管怎样,个旗兵不该支持造反人!他觉得自己点也不精明,作极大错事!假若十成被捉住,供出他来,他怎办?不杀头,也得削除旗籍,发到新疆或云南去!
“也不至于!不至于!”他安慰自己。“出事,花钱运动运动就能逢凶化吉!”这想,他又觉得他不是同情造反,而是理之当然——什事都可以营私舞弊,有银子就能买到官,赎出命来。这成何体统呢?他没读过经史,可是听过不少京戏和评书,哪朝不是因为不成体统而垮台呢?
再说,十成是要打洋人。个有良心人,没法不佩服他,大家伙儿受洋人多少欺侮啊!别他不知道,他可忘不甲午之战,和英法联军焚烧圆明园啊。他镇定下来。十成有理,他也有理,有理人心里就舒服。他慢慢地立起来,想找王掌柜去。已走几步,他又站住。不好!不能去!他答应下王掌柜,帮他留下十成啊!再说,王掌柜嘴快,会到处去说:儿子跑,福海知道底细!这不行!
可是,不去安慰王掌柜,叫老头子到处去找儿子,也不对!怎办呢?
上就走,你去告诉爹,叫他老人家看明白,不打不杀,谁也没有活路儿!叫他看明白,不是为非作歹,是要干点好事儿!你肯吗?”十成眼直视着二哥眼。
“行!行!十成,你知道,祖先也不怕打仗!可是,现在……算,不必说!问你,你有盘缠钱没有?”
“没有!用不着!”
“怎用不着?谁会自给你个烧饼?”二哥俏皮话又来,可是赶紧控制住。“是说,行路总得有点钱。”
“看!”十成解开小褂,露出条已经被汗沤得深块浅块红布腰带来。“有这个,就饿不着!”说完,他赶紧把小褂又扣好。
他急忙回家,用左手写封信:“父亲大人金安:儿回家种地,怕大人不准回去,故不辞而别也。路上之事,到家再禀。儿十成顿首。”写完,封好,二哥说声“不好!”赶紧又把信拆开。“十成会写字不会呢?不知道!”
想好大半天,打不定主意,最后:“算,就是它!”他又把信粘好,决定在天黑之后,便宜坊上门,从门缝塞进去。
“可是,叫二毛子看见,叫官兵看见,不就……”
“是呀!”十成爽朗地笑声。“这不是赶快系好扣子吗?二哥,你是好人!官兵要都象你,们就顺利多!哼,有朝日,们会叫皇上也得低头!”
“十成,”二哥掏出所有几吊钱来,“拿着吧,不准不要!”
“好!”十成接过钱去。“数数!记上这笔账!等把洋人全赶走,回家种地,打粮食还给你!”他边说,边数钱。“四吊八!”他把钱塞在怀里。“再见啦!”他往东走去。
二哥赶上去,“你认识路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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