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许自己落在二百元下边来,这是他浪漫经济水准。
他领略以肤浅为开通,以作伪为本事,以修饰为美丽女子滋味。可是他并不后悔。他以为他应该在讨她喜欢上见出自己真爱情,应该在不还口相讥上表示自己沉着有为,应该在尽力供给她显出自己勇敢。他得做个模范丈夫,好对得起自己理想,即使他伴侣有不尽合理想地方。况且,她还生小珠。在生小珠以后,她显着更圆润,更开通,更活泼,既是少妇,又是母亲,青春娇美与母亲尊严联在身,香粉味与乳香合在处;他应当低头!不错,她也更厉害,可是他细细想呢,也就难以怪她。女子总是女子,他想,既要女子,就须把自己放弃。再说,他还有小珠呢,可以块儿玩,块儿睡;教青年妈妈吵闹吧,他会和个新生命最亲密玩耍,做个理想父亲。他会用两个男子——他与小珠——嬉笑亲热抵抗个女性霸道;就是抵抗与霸道这样字眼也还是偶想到,并不永远在他心中,使他心里坚硬起来。
从对彩珠态度上,可以看出他处世为人居心与方法。他非常忠诚,消极他不求有功,只求无过,积极他要事事对得起良心与那二百元报酬——他老愿卖出三百元力气,而并不觉得冤枉。这样,他被大家视为没有前途人,就是在求他多做点事缘故,也不过认为他窝囊好欺,而绝对不感谢。
他自己可并不小看自己,不,他觉得自己很有点硬劲。他绝对不为自己发愁,凭他本事,到哪里也挣得出二百元钱来,而且永远对得起那些钱。维持住这个生活费用,他就不便多想什向前发展方法与计划。他永远不去相面算命。他不求走运,而只管尽心尽力。他不为任何事情任何主义去宣传,他只把自己生命放在正当工作上。有时候他自认为牛,正因为牛有相当伟大。
平津像个恶梦似丢掉,老范正在北平。他必须出来,良心不许他接受任何不正道钱。可是,他走不出来。他没有钱,而有个必须起码坐二等车才肯走太太。
在彩珠看,世界不过是个大游戏场,不管刮风还是下雨,都须穿着高跟鞋去看热闹。“你上哪儿?你就忍心撇下和小珠?也走?逃难似教去受罪?你真懂事就结!这些东西,这些东西,怎拿?先不用说别!你可以叫花子似走,缺哪样东西也不行!又不出声啦?好吧,你有主意把东西都带走,体体面面,像旅行似,就跟你去,开开眼也好!”
抱着小珠,老范声也不出。他不愿去批评彩珠,只觉得放弃妻子与放弃国旗是同样忍心事,而他又没能力把二者同时都保全住!他恨自己无能,所以原谅彩珠无知。
几天,他在屋中转来转去。他不敢出门,不是怕被敌人杀死,而是怕自己没有杀敌勇气。在家里,他听着太太叨唠,看着小珠玩耍,热泪时时迷住他眼。每逢听到小珠喊他“爸”他就咬上嘴唇点点头。
“小珠!”他苦痛到无可奈何,不得不说句话,“小珠!你是小亡国奴!”
这,被彩珠听见。“扯什淡呢!有本事把们送到香港去,在这儿瞎发什愁!小珠,这儿来,你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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