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实话:老人没挣下什财产,可是有所儿房。住着不用花租金房子,院中有不少树木,檐前挂着对黄鸟。呢,有手艺,有人缘,有个可心年轻女人。不快乐不是自找别扭吗?
对于妻,简直找不出什毛病来。不错,有时候觉得她有点太野;可是哪个利落小媳妇不爽快呢?她爱说话,因为她会说;她不大躲避男人,因为这正是做媳妇所应享利益,特别是刚出嫁而有些本事小媳妇,她自然愿意把做姑娘时腼腆收起些,而大大方方自居为“媳妇”。这点实在不能算作毛病。况且,她见长辈又是那亲热体贴,殷勤伺候,那她对年轻点人随便些也正是理之当然;她是爽快大方,所以对于年老正像对于年少,都愿表示出亲热周到来。没因为她爽快而责备她过。
她有孕,做母亲,她更好看,也更大方——简直不忍再用那个“野”字!世界上还有比怀孕少妇更可怜,年轻母亲更可爱吗?看她坐在门槛上,露着点胸,给小娃娃奶吃,只能更爱她,而想不起责备她太不规矩。
到二十四岁,已有儿女。对于生儿养女,做丈夫有什功劳呢!赶上高兴,男子把娃娃抱起来,耍巴回;其余苦处全是女人。不是个糊涂人,不必等谁告诉才能明白这个。真,生小孩,养育小孩,男人有时候想去帮忙也归无用;不过,个懂得点人事人,自然该使作妻痛快些,自由些;欺侮孕妇或个年轻母亲,据看,才真是混蛋呢!对于妻,自从有小孩之后,更放任些;认为这是当然合理。
再说呢,夫妇是树,儿女是花;有花树才能显出根儿深。切猜忌,不放心,都应该减少,或者完全消灭;小孩子会把母亲拴得结结实实。所以,即使觉得她有点野——真不愿用这个臭字——也不能不放心,她是个母亲呀。
四
直到如今,还是不能明白那到底是怎回事。所不能明白事也就是当时教差点儿疯事,妻跟人家跑。
再说遍,到如今还不能明白那到底是怎回事。不是个固执人,因为久在街面上,懂得人情,知道怎样找出自己长处与短处。但是,对于这件事,把自己短处都找遍,也找不出应当受这种耻辱与惩罚地方来。所以,只能说聪明与和气给带来祸患,因为实在找不出别道理来。
有位师哥,这位师哥也就是仇人。街口上,人们都管他叫作黑子,也就还这叫他吧;不便道出他真名实姓来,虽然他是仇人。“黑子”,由于他脸不白;不但不白,而且黑得特别,所以才有这个外号。他脸真像个早年间人们揉铁球,黑,可是非常亮;黑,可是光润;黑,可是油光水滑可爱。当他喝下两盅酒,或发热时候,脸上红起来,就好像落太阳时些黑云,黑里透出些红光。至于他五官,简直没有什好看地方,比他漂亮多。他身量很高,可也不见得怎魁梧,高大而懈懈松松。他所以不至教人讨厌他,总而言之,都仗着那张发亮黑脸。
跟他是很好朋友。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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