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怎样难过,用不着自己细说。谁也能想到,个年轻漂亮人,守着两个没妈小孩,在家里是怎样难过;个聪明规矩人,最亲爱妻子跟师哥跑,在街面上是怎难堪。同情人,有话说不出,不认识人,听到这件事,总不会责备师哥,而直管叫“王八”。在咱们这讲孝悌忠信社会里,人们很喜欢有个王八,好教大家有放手指头准头。口闭上,牙咬住,心中只有他们俩影儿和片血。不用教见着他们,见着就是刀,别无须乎再说。
在当时,只想拼上这条命,才觉得有点人味儿。现在,事情过去这多年。可以细细想这件事在里作用。
嘴并没闲着,到处打听黑子消息。没用,他俩真像石沉大海般,打听不着确实消息,慢慢怒气消散些;说也奇怪,怒气消,反倒可怜妻子。黑子不过是个手艺人,而这种手艺只能在京津带大城里找到饭吃,乡间是不需要讲究烧活。那,假若他俩是逃到远处去,他拿什养活她呢?哼,假若他肯偷好朋友妻子,难道他就不会把她卖掉吗?这个恐惧时常在心中绕来绕去。真希望她忽然逃回来,告诉她怎样上当,受苦处;假若她真跪在面前,想不会不收下她,个心爱女人,永远是心爱,不管她做什错事。她没有回来,没有消息,恨她会儿,又可怜她会儿,胡思乱想,有时候整夜地不能睡。
过年多,这种乱想又轻淡许多。是,也不能忘她,可是不再为她思索什。承认这是段千真万确事实,不必为它多费心思。
到底怎样呢?这倒是所要说,因为这件永远猜不透事在里实在是件极大事。这件事好像是在梦中丢失最亲爱人,睁眼,她真跑得无影无踪。这个梦没法儿明白,可是它真确劲儿是谁也受不。做过这个梦人,就是没有成疯子,也得大大改变;他是丢失半个命呀!
五
最初,连屋门也不肯出,怕见那个又明又暖太阳。
顶难堪是头次上街:抬着头大大方方走吧,准有人说天生来不知羞耻。低着头走,便是自己招认脊背发软。怎着也不对。可是问心无愧,没作过点对不起人事。
破戒,又吸烟喝酒。什背运不背运,有什再比丢老婆更倒霉呢?不求人家可怜,也犯不上成心对谁耍刺儿,独自吸烟喝酒,把委屈放在心里好。再没有比不测祸患更能扫除迷信;以前,对什神仙都不敢得罪;现在,什也不信,连活佛也不信。迷信,咂摸出来,是盼望得点意外好处;赶到遇上意外难处,你就什也不盼望,自然也不迷信。把财神和灶王龛——亲手糊——都烧。亲友中很有些人说成二毛子。什二毛子三毛子,再不给谁磕头。人若是不可靠,神仙就更没准儿。
并没变成忧郁人。这种事本来是可以把人愁死,可是没往死牛犄角里钻。原是个活泼人,好吧,要打算活下去,就得别丢活泼劲儿。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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