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嘱咐不叫别扭,要乖乖地叫“爸”:她又给找到个爸。这是另个爸,知道,因为坟里已经埋好个爸。妈嘱咐时候,眼睛看着别处。她含着泪说:“不能叫你饿死!”呕,是因为不饿死,妈才另给找个爸!不明白多少事,有点怕,又有点希望——果然不再挨饿话。多凑巧呢,离开们那间小屋时候,天上又挂着月牙。这次月牙比哪回都清楚,都可怕;是要离开这住惯小屋。妈坐乘红轿,前面还有几个鼓手,吹打得点也不好听。轿在前边走,和个男人在后边跟着,他拉着手。那可怕月牙放着点光,仿佛在凉风里颤动。街上没有什人,只有些野狗追着鼓手们咬;轿子走得很快。上哪去呢?是不是把妈抬到城外去,抬到坟地去?那个男人扯着走,喘不过气来,要哭都哭不出来。那男人手心出汗,凉得像个鱼似,要喊“妈”,可是不敢。会儿,月牙像个要闭上道大眼缝,轿子进个小巷。
八
在三四年里似乎没再看见月牙。新爸对们很好,他有两间屋子,他和妈住在里间,在外间睡铺板。起初还想跟妈妈睡,可是几天之后,反倒爱“”小屋。屋里有白白墙,还有条长桌,把椅子。这似乎都是。被子也比从前厚实暖和。妈妈也渐渐胖点,脸上有红色,手上那层鳞也慢慢掉净。好久没去当当。新爸叫去上学。有时候他还跟玩会儿。不知道为什不爱叫他“爸”,虽然知道他很可爱。他似乎也知道这个,他常常对那笑;笑时候他有很好看眼睛。可是妈妈偷告诉叫爸,也不愿十分别扭。心中明白,妈和现在是有吃有喝,都因为有这个爸,明白。是,在这三四年里想不起曾经看见过;也许是看见过而不大记得。爸死时那个月牙,妈轿子前面那个月牙,永远忘不。那点点光,那点寒气,老在心中,比什都亮,都清凉,像块玉似,有时候想起来仿佛能用手摸到似。
九
很爱上学。老觉得学校里有不少花,其实并没有;只是想起学校就想到花罢,正像想起爸坟就想起城外——在野外小风里歪歪着。妈妈是很爱花,虽然买不起,可是有人送给她朵,她就顶喜欢地戴在头上。有机会便给她折两朵来;戴上朵鲜花,妈后影还很年轻似。妈喜欢,也喜欢。在学校里也很喜欢。也许因为这个,想起学校便想起花来?
十
当要在小学毕业那年,妈又叫去当当。不知道为什新爸忽然走。他上哪儿,妈似乎也不晓得。妈妈还叫上学,她想爸不久就会回来。他许多日子没回来,连封信也没有。想妈又该洗臭袜子,这使极难受。可是妈妈并没这打算。她还打扮着,还爱戴花;奇怪!她不落泪,反倒好笑;为什呢?不明白!好几次,下学来,看她在门口儿立着。又隔不久,在路上走,有人“嗨”:“嗨!给你妈捎个信儿去!”“嗨!你卖不卖呀?小嫩!”脸红得冒出火来,把头低得无可再低。明白,只是没办法。不能问妈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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