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学手艺,可不干!现在当级长,慢慢地往上升,横是有做校长那天!多好!”他摇晃着脑袋,向他母亲说。
“别美啦!给买线去!青白两样个铜子!”
吃过晚饭陪着母亲,坐在灯底下念书;他母亲替人家做些针黹。念乏,就同他母亲说些闲话。“娘啊!父亲脸上有麻子没有?”
“这是打哪儿提起,他脸上甭提多干净啦!”
“父亲爱不爱?给买过吃食没有?”
“慢慢练就不红脸啦!铃儿该回去啦!好!明天早早来!”先生顺口搭音地躺在床上。
“先生明天见吧!”背起书包,唱着小山羊歌走出校来。
每天下学,总是直唱到家门,他母亲听见歌声,就出来开门;今天忽然变:“娘啊!开门来!”很急躁地用小拳头叩着门。
“今天怎这样晚才回来?刚才你大舅来!”母亲,把手里针线,扦在头上,给他开门。
“在哪儿呢?大舅!大舅!你怎老不来啦?”紧紧地往屋里跑。
京城北郊王家镇小学校里,校长,教员,夫役,凑齐也有十来个人,没有个不说是聪明可爱。每到学期开始,同级学友多半是举他做级长。
别孩子入学后,先生总喊他学名,惟独名字——德森——仿佛是虚设。校长时常说:“真像个小铜铃,碰就响!”
下课后,先生总拉着说长道短,直到别孩子都走净,才放他走。那天师生说闲话,先生顺便问道:“你父亲得什病死?你还记得他模样吗?”
“不记得!等回家问娘去!”哭丧着脸,说话时候,眼睛不住往别处看。
“看这张画片多好,送给你吧!”先生看见可怜样子,赶快从书架上拿张画片给他。
“你都忘!哪天从外边回来不是先去抱你,你姑母常常地说他:‘这可真是你金蛋,抱着吧!将来真许做大官增光耀祖呢!’你父亲就眯罈眯罈地傻笑,搬起你小脚指头,放在嘴边香香地亲着,气得你姑母又是恼又是笑。——那时你真是又白又胖,着实爱人。”
不错眼珠地听他母亲说,仿佛听笑话似,待半天又问道:
“姑母打过没有?”
“你倒是听完!你大舅等你半天,等得不耐烦,就走啦;半天还来呢!”他母亲边笑边说。
“真是!今天怎竟是这样事!跟大舅说说李鸿章事也好哇!”
“哟!你又跟人家拌嘴啦?谁?跟李鸿章?”
“娘啊!你要上学,可真不行,李鸿章早死啦!”从书包里拿出画片,给他母亲看,“这不是他,不是跟日本讲和*细吗!”
“你这孩子!点规矩都不懂啦!等你舅舅来,还是求他带你学手艺去,知道李鸿章干吗?”
“先生!谢谢你——这个人是谁?”
“这不是咱们常说那个李鸿章吗!”
“就是他呀!呸!跟日本讲和!”两只明汪汪眼睛,看看画片,又看先生。
“拿去吧!昨天咱们讲国耻历史忘没有?长大成人打日本去,别跟李鸿章样!”
“跟他样?把脑袋打掉,也不能讲和!”停顿会儿,又继续着说,“明天讲演会就说这个题目,先生!讲演时候,怎脸上总发烧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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