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忽然明灭。山东大汉手摸摸帽檐,有许多话要对小崔说,暂且等会儿,眼神很曲折。老五似乎很替小崔难堪,所以需代大家向他道歉:“坐,坐,没多少客人,回来说话!”小崔略感孤寂,绿脸上黑下,坐下。
老五赶到面前去:“苟先生!”头号金箍帽觉得老五太张道好事,手早交给苟先生:“段长好吧?怎今天才动身?”苟先生笑,更体面许多,手退回来,拱起,有声无字说些什,客气意思很可以使大家想象到。二位大汉愣着,怪僵,搭不上话,微觉身份不够,但维持住尊严,腰挺得如板。
老五看准当儿,轻步上前,报告张乔二位先生,查票。接过来,知是免票。乃特别加紧地恭敬。张先生票退回;乔先生稍迟,因为票上注明是女性,而乔先生是男子汉,实在可疑。二金箍帽头稍凑近处,极快地离开,暗中谅解:除夕原可女变为男。老五双手将票递回,甚多歉意。
营副已打呼。排长见查票来到,急把脚放在椅上,表示就寝,不可惊动。大家都视线下移,看地上巨炮。山东大汉点头佩服,爆竹真长且大。天津大汉对二号金箍帽:“准是给曹旅长送去!”听者无异议,齐过去。到车门,头号金箍帽下令给老五:“叫他们把炮放到上边去!”二号金箍帽补充上,亦可以略减老五困难:“你给他们搬上去!”老五连连点头,脖子极灵动,口中不说,心里算好:“你们既不敢去说,只好点头而已;点头与做不做向来相距很远。”天津大汉最为慎重:“准是给曹旅长送去。”老五心中透亮,知爆竹必不可动。
老五回到小崔那里,由绿脸上锈暗,他看出小崔需要杯开水。没有探问,他就把开水拿来。小崔已顾不得表示谢意,掏出来——连老五也没看清——点什,右手大拇指按在左手手心上,左手弯如弓鞋;咧嘴,脸绿得要透白,有汗气,如受热放芽之洋葱。弓鞋扣在嘴上,微有起落,闭目,唇就水杯,瘦腮稍作漱势;纳气,喉内作响;睁开眼,绿脸上分明有笑纹。
“比饭要紧!”老五歪着头赞叹。
“比饭要紧!”小崔神足,所以话也直爽。
苟先生没法再不脱去大衣。脱下,眼珠欲转而定,欲定而转,面是想把大衣放在最妥当地方,面是表示自己态度雍重。衣钩太低,挂上去,衣下半截必窝在椅上,或折出二小褶。平放在空椅上,又嫌离自己稍远,减少水獭领与自己亲密关系,亦不能久放在怀中,正如在公众场所不便置妾于膝上。不能决定。眼珠向上转去,架上放着自己行李十八件:四卷,五篮,二小筐,二皮箱,手提箱,二瓶,报纸包,书皮纸包!,二,三,四……占地方长约二丈余,没有压挤之虞,尚满意。大衣仍在怀中,几乎无法解决,更须端坐。
快去过年,还不到家!快去过年,还不到家!轮声这样催动。可是跑得很慢。星天起伏,山树村坟集团地往后急退,冲开片黑暗,奔入另片黑暗;上面灰烟火星急躁地冒出,后退;下面水点白气流落,落在后边;跑,跑,不喘气,飞驰。片黑,黑得复杂,过去;边黑,黑得空洞,过去。片积雪,列小山,明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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