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慎明对雌雄性别,最有研究,冷冷道:“夜莺雌不会唱,会唱是雄夜莺。”
说着,苏小姐来。辛楣利用主人职权,当鸿渐面向她专利地献殷勤。斜川拉手后,正眼不瞧她,因为他承受老派名士对女人
他从此对直觉主义痛心疾首。柏格森敌人罗素肯敷衍中国人,请他喝过次茶,他从此研究数理逻辑。他出洋时,为方便起见,不不戴眼镜,对女人态度逐渐改变。杜慎卿厌恶女人,跟她们隔三间屋还闻着她们臭气,褚慎明要女人,所以鼻子同样敏锐。他心里装满女人,研究数理逻辑时候,看见aposteriori那个名词会联想到posterior,看见×记号会联想到kiss,亏得他没细读柏拉图太米谒斯对话(timaeus),否则他更要对住×记号出神。他正把那位送他出洋大官僚讲中国人生观著作翻成英文,每月到国立银行领笔生活费过极闲适日子。董斜川父亲董沂孙是个老名士,虽在民国作官而不忘前清。斜川才气甚好,跟着老子作旧诗。中国是出儒将国家,不比法国有两个提得起笔将军,就要请进国家学院去高供着。斜川将略跟般儒将相去无几而他诗即使不是儒将作,也算得好。文能穷人,所以他官运不好,这对于士兵,倒未始非福。他作军事参赞,不去讲武,倒批评上司和同事们文理不通,因此内调。他回国不多几天,想另谋个事。
方鸿渐见董斜川像尊人物,又听赵辛楣说是名父之子,不胜倾倒,说:“老太爷沂孙先生诗,海内闻名。董先生不愧家学渊源,更难得是文武全才。”他自以为这算得恭维周到。
董斜川道:“作诗,路数跟家严不同。家严年轻时候诗取径没有现在这样高。他到如今还不脱黄仲则,龚定庵那些乾嘉习气,开笔就做同光体。”
方鸿渐不敢开口。赵辛楣向跑堂要昨天开菜单,予以最後审查。董斜川也向跑堂要支秃笔,方砚台,把茶几上票子飞快书写着。方鸿渐心里诧异。褚慎明危坐不说话,像内视着潜意识深处趣事而微笑,比他那神秘笑容,蒙娜丽莎(monalisa)笑算不得什回事。鸿渐攀谈道:“褚先生最近研究些什哲学问题?”
褚慎明神色慌张,撇鸿渐眼,别转头叫赵辛楣道:“老赵,苏小姐该来。这样等女人,生平是破例。”
辛楣把菜单给跑堂,回头正要答应,看见董斜川在写,忙说:“斜川,你在干什?”
董斜川头都不抬道:“在写诗。”
辛楣释然道:“快多写几首,虽不懂诗,最爱看你诗。那位朋友苏小姐,新诗做得非常好,对旧诗也很能欣赏。回头把你诗给她看。”
斜川停笔,手指拍着前额,像追思什句子,又继续写,面说:“新诗跟旧诗不能比!那年在庐山跟们那位老世伯陈散原先生聊天,偶尔谈起白话诗。老头子居然看过两首新诗。他说还算徐志摩诗有点意思,可是只相当于明初杨基那些人境界,太可怜。女人做诗,至多是第二流,鸟里面能唱都是雄,譬如鸡。”
辛楣大不服道:“为什外国人提起夜莺,总说它是雌?”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